面对这种性情偏执的人,应疏月气的牙根发痒,恨不能一剑给他个痛快,但她不能,要想让他死何须等到今日?
让一个人死很简单,但要让一个不怕死的人屈服却并不容易。
“你想死吗?”应疏月问他,声音很平淡,没有人看得出她凝息强压着怒火。
“你想死吗?”惊悚脸照她原话反问。
应疏月咬牙道:“我想你死!”
“我也是。”惊悚脸邪傲一笑,脸上的烂皮子瞬间痉挛成不可描摹的诡异状态,若不是还能从那破竹筒般的嗓音听出狂傲,压根不知道他是哭是笑。
他的下巴靠在应疏月剑鞘上,咧出一口白牙,眼睛直直盯着她,道:“你看我这张脸,是不是很好看?还有我身上,把我脱光来看,你一定会喜欢的!知道为什么吗?”
惊悚脸猛一下把脸怼到应疏月面前,“因为有人救走你,我的任务不完美,我们宫主就赏了我这身美丽的皮。”猩红的眼球突出眼眶,仿佛再用点力,眼珠里的血能立刻爆喷到应疏月脸上,应疏月防备性地往后退了退,一只手却揽在她肩上。
“纪大人。”
应疏月回头,见是纪寒舟揽住了她,青袍男人正朝他拱手示礼。
纪寒舟撤下揽住应疏月的手,没看应疏月一眼,而是看着青袍男人,问道:”俞大人可从此人嘴里问出什么了?“
大理寺卿俞瑾年道:“此人刚醒不久,下官在此与他僵持多时,他一个字也没吐,直到应将军前来,才……像现在这样。”俞瑾年侧眸看向那个把铁链绷得直起的惊悚脸,顿觉头皮发麻。
纪寒舟鼻子冷嗤一声,“祭残星,”他悠悠然从应疏月身侧过去,鄙夷着那张怪异的脸,又说:“一个曾经负责祭云宫银钱收入的无忌堂堂主,听说祭堂主身姿翩然,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祭残星双瞳一震,把目光调向纪寒舟,问:“你怎么会知道祭云宫?知道我的名字?”
应疏月亦是惊讶,转身看向纪寒舟,可见一颗曜石般的眸子镶嵌在他俊逸如削侧颜上,神情幽暗,夹带着森森寒意,不同于平时见他那样温柔,儒雅。
纪寒舟继续说:“祭云宫下分四部:无忌堂、济世堂、十方堂和往生殿,我说的是与不是?”
“是与不是,如今与我何干!你既能查至此,何必问我?”祭残星说。
纪寒舟又问:“那我问你,祭云宫在哪里?宫主是谁?”
祭残星不答,将脸扭到一边,沉默着半合上了眼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想说是吧,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纪寒舟从袖里拿出把金鞘匕首,慢悠悠抽出刀刃,耀眼寒光晃到他眼睛上,却是照不进他幽深的瞳底,他把刀鞘往身后轻轻一扔,手掌舒展着停在半空。
南沨倏一抬臂,堪堪将刀鞘接稳,迅速别在腰间,立马又从怀里掏出个羊肠衣做成的手套膜,仔细戴到纪寒舟修长指节上。
两人默契的配合让现场所有人移不开目光,纪寒舟戴好了手套,缓步至惊悚脸跟前,用刀尖挑起他吊在锁链上的手。那人微微抬眼瞅向纪寒舟,说:“你以为用一把小刀就能吓到我吗?看我身上这些,哪一寸皮肤没有经历过蚀骨之痛?学人家用刑,你还太嫩!”
纪寒舟也不看他,把那人怪异的手拿在手上,专注地瞧着,刀尖沿那些弯曲交叉的纹路划来划去,“别说,这祭云宫宫主品味不错,能想到这么好玩的磨人法子。你真幸运!本官这里还有个更好玩的,你试过以后帮我评价评价是那宫主的法子有意思,还是我的法子更有趣。”
祭残星抬眸望着纪寒舟阴恻恻的眼睛,讶异道:“你要做什么?”
“本官最后问一遍,祭云宫在何处?宫主叫什么?”纪寒舟语气平平,让人听不出意味。
“左右都是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惊悚脸说。
“说得好!看来你虽出了祭云宫,还是不自由啊!就是不知道监视你的人是会救你还是杀你?”众人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中夹带出了不少信息,特别是那“监视”两字,不禁让人将四周环境探查一遍。
就在大家还在到处打量时,纪寒舟又道:“纪某不才,突然生出个有意思的想法——你说像你这样肉身尽毁的人都能活得这样好,功夫犹在,还能伤了我朝武功高强的女将军,证明你此人体质不同一般。所以本官就想,若是将你身上皮肉剥下来,独留一具骨架,是不是也还能像现在这般?”
祭残星啐了一口,恨道:“疯子!”
纪寒舟嘴角轻勾,捉紧那人的手,但见那手一缩,寒芒已刺入皮下,暗红血液一点点冒出,漫过刀尖,凝成颗饱满的血珠,血珠爆溃,沿指缝淌到纪寒舟手心。
应疏月见他握刀的手慢慢用力,手背之上四个骨节愈渐突起,似要加大力度。
他不是真要剥了此人的皮肉吧?
她还在观察,抬眸看着他冷漠的神情,又看向被铁链拴着的人,被拴着的人咬紧后槽牙,恶狠狠盯着纪寒舟,一张烂脸上看不出任何动静,眼底俨然一副绝不屈服神色。
却听“啊”一声嘶喊,他手背上已划开两寸长的口,隐可见血红里有白色骨节露出,红色液体蜿蜒流下,染红了纪寒舟的手套。
“我说,我说!”惊悚脸妥协,他眼睛瞪得鼓起,吼道:“你这个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纪寒舟还在继续划剌他的皮和肉,周围的人龇着牙,蹙着眉,默不作声。应疏月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捏住纪寒舟的手,说:“可以了。”
纪寒舟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反而又添几分力,应疏月不知他在发什么疯,只能咬牙使劲抠出他手里的刀子。
应疏月拿出锦帕把刀刃上的血擦干净,又拽过纪寒舟的手,扯掉他带血的手套,连同染红的锦帕一起丢到地上。
她用匕首指向祭残星,“说!”
一身烂皮的人垂目看着吊在一旁的手,三寸多长的伤口不断流血,手背关节露出,连骨头上都有明显的刀痕,他喘着大气,几滴汗珠从他鼻尖滴落。
“先从哪说起……”他默了半晌。
应疏月以为他又耍花样,刀尖抵在他胸口伤处,“我娘的尸身被你们弄哪里去了!”
祭残星侧目看看寒光凛凛的刀,抬头凝视一脸冷然,眉眼清冷的女子,他道:“连同马夫丫鬟丢附近山洞里了。”
应疏月说:“你既是替他人做事,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得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并且把它写下来。”
男人抖动吊起的血手,用破竹筒般的声音吼道:“你看看这是能写字的手吗?”
“无需你动手!”纪寒舟站出来说,他抬手朝俞瑾年示意,道:“俞大人……”
俞瑾年会意,转身吩咐下属取来笔墨,宣纸铺镇于条案上,纪寒舟阔步上前,撩袍坐下,南沨在侧研墨。
纪寒舟执笔蘸墨,正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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