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出大明宫时，便起了一万个心眼。

        那龙辇他是万万坐不得的，龙辇后面的马车，也不见得能坐。

        今日事危险紧急，为了身家性命，贾蓉是做了好几手准备。

        他去找冯唐拿病兵时，先是脱掉身上一切特殊的装饰，而后特意从冯唐那里，寻来了一副禁军盔甲。

        如此，他还不满足，就连领兵出发，都不走在前列，而是像一无名小卒，偷摸藏在队伍中央。

        最后，那龙辇后的马车里，他还特意从御膳房里寻了一事物，只为了到时候给那些人惊喜。

        现在看此情况，他的准备，倒是都起了作用。

        ……

        话说那边，于?一声令下，近百刀兵手便从朱雀大街两侧酒楼铺子中杀来。

        在出宫时，贾蓉便给禁军下了吩咐。待遇见了敌人，只上去纠缠便是。这里是长安城，无论是谁，都大不过乾明帝。只要把人纠缠住，那些人，便是走不脱的。

        于?那边人朝着龙辇、马车杀来，贾蓉这边，禁军也不要性命的往龙辇、马车出冲去，仿佛车中，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般。

        于?见此情况，自然是欣喜若狂，忙不怠的指挥着手下，誓要杀到车前，看一看，车中是否是那天下最贵重之人。

        禁军之所以称为禁军，就因为其是天子直领，皇家嫡系，无论是兵源，还是装备、训练、俸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

        这五百禁军虽一开始被火器打了个措手不及，也若损失了些人手，可待他们反应过来，结成军阵，那在这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当真是坚不可摧。

        于?那边有火器，可毕竟也只有二十人左右，而禁军这边，光是弩手，便有百人。

        一阵厮杀对射，于?带着的铳手便被消耗殆尽，而禁军这边，也是又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

        时间一晃便过去盏茶功夫。

        于?那边人手，多是他收买阴养的匪徒、死士，虽有一腔血气之勇，却是难抵国家军阵之威。

        如此，待又经过一炷香功夫的厮杀，于?那边人手便开始有些后继无力了，渐渐地，竟有种要被禁军围杀的错觉。

        贾蓉和于?都没有第一时间出来，他们皆是隐藏着，像两条互相垂涎的毒蛇，暗自蛰伏起獠牙，等着给对方致命一击。

        很快，于?便有些撑不住了。

        说实话，他今日这事，成功的机会尽乎于没有。

        就算他当真杀了乾明帝，百官会服他吗？

        一句话，其无后乎！

        不过是给这风雨飘摇的大乾，根基上再狠狠剜上一刀罢了。

        或许是心有不甘，或许是时不我待，没人知道于?为何如此。

        未几，眼看着手下人被禁军一一围杀，于?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疲惫。

        他冲着身旁人手道:“今日事不成了，用火油吧。待看那马车中尸身一眼，我等便走。”

        于?说完，身边人便领了吩咐。

        另一边，贾蓉正围杀着叛逆贼子，突然，他耳朵一动，便听见了左右木楼上有些许搬抬的声音。

        他高声道:“小心落石！”

        贾蓉话音刚落，两边酒楼铺子上，窗户便被人猛的推开。而后，接着三十桶火油如瓢泼大雨般，被倾倒进禁军军阵之中。

        贾蓉一闻味道，眼睛蓦然收缩，尖声高呼道:“是火油，通通散开！”

        贾蓉一声令下，禁军骤然散开，各自远离。

        禁军刚散开，便有十数火把被甩上街道，那火油沾到火星后，便熊熊燃烧起来。

        好在贾蓉提醒及时，禁军并未损失太多，可军阵却是乱了。

        于?见此状况，猛的抽出腰间宝剑，在左右的簇拥下，怒吼着，朝着龙辇冲去。

        于?冲至龙辇面前，他状若疯狂，先是一剑斩开帘子，而后却见龙辇中空无一物。

        他咽了口口水，又是两步间走到马车面前。

        于?看着马车中不断滴落的鲜血，强忍着心中不安与激动，一把扯开车帘。

        借着火把的光，于?眼神蓦的收缩，只见车中，哪里有人，只一头肥猪被捆在里面。

        那肉猪身上，不知被火器打出多少眼来，早已经没了生息，只一对猪眼睛，死死盯住于?，咧开的猪嘴，诡异而又恐怖。

        于?猛的喘气，将手中宝剑惯地，而后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突然，身边有人高呼，“王爷小心！”

        于?一转头，却见禁军之中，正有一校将打扮的人，弯弓搭箭瞄准了他。

        嗖的一声！

        弓箭朝于?脸上直射而来！

        贾蓉距离于?不过四十步，以贾蓉的臂力，这一箭，只两个呼吸功夫就来到了于?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于?身边死士猛的一下挡在他面前。

        那一箭力大，直接贯穿死士头颅，从后脑入，直钻破前额，最后停在于?眉心，给他留下了一个红点。

        于?惊急怒急，他已知事不成了，正待他要逃离长安，却听见禁军之中有人高呼他的名字。

        “于?！你命丧今日！”

        于?抬头一望，却见是贾蓉。他身子猛的一抖，眼神绝望而惊恐，嚎叫道:“怎会是你，你不是已死了！”

        贾蓉已经扯下头盔，露出他那张瘦脸来，他高声道:“地狱容不下我，今我特来取你性命！”

        说罢，贾蓉便抽出腰间钢刀，打马朝于?冲来。

        古人敬畏鬼神，于?身旁死士只听二人对话，手脚便无力起来，现又见贾蓉如同黄泉将军，更是不堪，多数人直接往后逃窜起来。

        于?初惊恐过，这会却是回过味来，他抽出宝剑，冲着左右道:“此人非鬼神也，诈死之徒，不足畏惧。”

        说罢，于?又道:“斩此人首级，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百两纹银的诱惑面前，那群死士是手也不软了，腿也不抖了，浑身上下还多出来几分力气，直提着刀剑，就冲贾蓉围去。

        三十步的距离，就于?说话的功夫，贾蓉就快要冲到他面前了。

        虽说贾蓉向来以阴谋诡计、策划于密室的形象示人，可他手上的功夫，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古代作战，比的就是装备和力气。

        贾蓉身子还未长成，并不高大，可一手力气却是十足的怪物。再加上有战马的加持，待他冲到死士人群时，全力之下，只第一刀，就镇住了所有人。

        那是一身穿水牛皮甲的死士，手持钢刀、身材高大。可他只与贾蓉相遇一个呼吸间，便被贾蓉从胸前，连人带甲砍了个两段。

        贾蓉这一刀用了十足的力气，那人下半身还站在地上，上半身却是被贾蓉刀带着，甩进了死士人群中。

        寂静、沉默……

        半饷后死士群中发出凄厉的嚎叫声，却是那人还没死透。

        如此恐怖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的愣住了，只这一下，于?那边人手是心惊胆颤，任银钱如何多，却是再也聚不起士气了。

        贾蓉冷眼看向死士，而后手往钢刀身上一抹，抹下刀身上秽物，开口道:“我乃鬼神，岂是凡人可阻挡，今我只杀于?，无关人等还不退下。”

        贾蓉一刀一话，便击破了面前众人的心理防线，只三五个呼吸，便有死士撑不住了，丢下手中刀剑，不管不顾，狂奔向远处，却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贾蓉见此情况，呵呵一笑，而后刀背往战马屁股上一抽，便要拿下于?。

        于?也被贾蓉非人的武力震撼，他想呼唤铳手，可铳手却早已经死光。如此，眼见着贾蓉冲来，于?是牙一咬，便要拔剑而上。

        两人相接，贾蓉只一刀，便斩断了于?的剑。再一刀，更是劈碎了于?头盔，顺便给他剃了个光头。

        于?险象环生，正到了要被贾蓉活捉间，突有另外一群人冲了过来。

        那打头之人师爷打扮，其先是令人纠缠住贾蓉，而后扶起于?道:“王爷，事不成了，左哨内乱，又被中军阻拦。”

        于?听罢一声绝望的怒吼，而后扯下身上盔甲，道:“逃，去瓦剌！剩下人，全力阻拦！”

        说罢，他便寻了匹马，不管其他，领着那师爷跟三五随从，就直奔长安城南门而去。

        贾蓉虽神勇，却也是血肉之躯，他被三五人纠缠，为了不受伤，却是一时间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于?逃走。

        好在很快禁军便围了上来，一番厮杀，于?所带人手或死或逃。

        待到场面稳住，贾蓉换了匹马，又捡起地上于?断裂的宝剑和头盔，开口道:“你等拿着此物，于长安城中高呼于?已死！”

        说罢，贾蓉又吩咐道:“再来三五轻骑，同我一起，去追击叛逆。”

        ……

        于?一行人逃出长安，而后又分三路，朝三个方向逃窜。

        不多时候，贾蓉也领着人马赶到。

        他看着地上三个方向的马蹄印，心里略微一琢磨，而后嗤笑一声，便朝着去往固原镇的方向快马飞奔。

        这事很容易想透，犯下如此大罪，于?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无论他现如何躲藏，总归是要离开大乾才能活命的。

        贾蓉可不相信，于?弄出这般大阵仗，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而且，刚才同那些人交手，贾蓉隐约间，是闻到了一股羊骚味。

        于?逃亡的最终目的地，很可能就是瓦剌，走固原，便是离开大乾，去瓦剌最近的路。

        ……

        三日后，固原镇。

        于?一行十数人面容疲惫的到了。

        于?一路躲藏，隐藏面目，再加之头发被贾蓉剃光，现正用了一条白布将脑袋包着，看起来，就如同行脚的商人。

        在逃亡的路上，于?便飞鸽传书给了固原总兵康乐，要求他静待时机，待到他来了，再图以后。

        康乐是于?的人，更是他最信任的人。

        康乐的妹妹，便是于?的王妃，康乐能坐到一府总兵的位置，也全靠的于?。

        此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他们遮掩着面容进入了固原镇中，待他们寻到几个军汉，便使了些银子，问了些固原的情况。

        在得知固原一切如常后，于?是大喜过望，这表明，固原还没有收到朝廷的消息。

        大喜以后，于?便领着人，去了固原总兵府。

        他打算说服康乐，要其大开固原镇，放瓦剌南下，如此，才拖累朝廷的步伐，他好再图东山再起。

        此时，固原总兵府中，主位上正坐着一俊秀男子。

        此人，不是贾蓉是谁。

        原来那天贾蓉摸清楚于?的动向后，便领着人马，快马加鞭，只两日就来了固原镇。

        贾蓉到了地方，没有做任何举动，也没有寻任何人。

        他先是打探清楚了固原镇的具体情况，而后便用乾明帝给他的条子，暗中接触了固原镇总兵以下的几位副将、参将。

        这些副将、参将虽说也是康乐的嫡系，可面对着于?造反这般大事，却是毫不犹疑的选择了跟随贾蓉。

        造反，可是全家杀头的罪名！

        他们可不愿意和康乐一条路走到死！

        如此，待到玉?进入固原镇时，康乐已经再军牢里被关了一天了。

        ……

        于?打听清楚了固原情况，这让他在紧张之中，好好的松了一口气。

        如此，于?便迫不及待的往总兵府而来了。

        这边于?一到总兵府，贾蓉便收到了消息。

        待到于?被总兵府府卫领进府中，贾蓉也收拾穿戴好，准备好好去见见这位王爷。

        于?被府卫领到客厅，他等待了会，便有一戴着面甲的将军走了过来。

        于?看着来人，心里一阵慌乱，心里思索着，怎不是康乐。

        贾蓉走到于?面前，笑着开口道:“王爷怎突然来这边了。”

        于?虽心里不安，却仍强打起镇定，没接贾蓉的话，开口问道:“你们将军何在，为何不来见我？”

        贾蓉嘿嘿一笑，揭开面甲，冲着身后道:“还不把康乐带上来给王爷看看。”

        于?见到贾蓉，惊急间一下起身，而后便要抽出随身带着的兵器。

        贾蓉是一早就盯着于?了，不等他拔剑反抗，只一拳砸下，就让于?浑身散了架。

        待到于?软在地上，贾蓉拍了拍手，三五个府卫出来，将其拿住。

        而后，贾蓉乐呵呵一笑，冲着于?道:“我一早就预料到王爷要走这边，故而提前来这里等候了。”

        说罢，贾蓉又拍了拍手，而后从侧房里，便有三五个禁军押解着一人出来了。

        那人膀大腰圆，满脸胡子，被死死绑着，不是康乐是谁！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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