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从稽长老此时的神情中,感觉到他似乎抓住了秦佑的把柄。
可是,他会抓住什么把柄呢?秦佑的说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病啊?从他的讲述中,已经很清楚地交代了他是如何杀沙婆大长老的,而且,南小蝶跟此事无关,似乎也是可以相信的。
“不好!”
李坤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想到了什么,不由下意识地看向谟母大长老。谁知,谟母大长老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都明白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看来今天也只能豁出去了。
李坤在心里暗暗苦笑了一下,索性坦然了起来。且看稽长老又当如何。
此时,稽长老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有看别人,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秦佑。
秦佑被他看得明显有些不自在起来,索性傲然说道:“老夫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老夫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稽长老想要怎么处置就来吧,老夫绝不皱眉。”
秦佑此时又恢复了强者该有的风骨,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
稽长老被其气势所夺,竟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想必是突然又意识到当着如此多族人的面,不该被一个“罪人”压了自己的势头,稽长老立刻站稳了身形,神情一肃,冷笑道:“别着急,老夫还有事情没查清楚。”
“你还要问什么?”秦佑顿生警惕之意,连忙问道。
稽长老便不再卖关子,说道:“先让老夫把你刚才交代的事实总结一下。首先,你为了找南蝶衣去了仙居镇,在仙居镇碰到了跟南蝶衣长得一模一样的南小蝶,为此,你便断定南蝶衣在商家堡,并跟商昊天在一起了。而且南小蝶是南蝶衣的女儿。”
“随后,沙婆大长老也追查南蝶衣到了仙居镇,你为了保护南蝶衣,偷袭了沙婆大长老。等沙婆大长老死后,你就离开了仙居镇。这期间,你没有去见南蝶衣,甚至也没让南小蝶知道你的存在。”
“是这样的吧?”稽长老说完,又直视着秦佑问道,“老夫总结的没有偏差吧?”
秦佑冷冷地回答道:“不错,老夫正是这么说的。”
“很好。”稽长老含笑点了点头,又转向叶婞媚。
此时,叶婞媚神思还有些恍惚。因为她没想到秦佑竟然还杀了魂族的前大长老。如此魔头,难怪在杀他们叶家时,可以如此冷血。
见稽长老突然又看向自己,叶婞媚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顿时回过神来,忙下意识地挺了挺单薄的身躯。
“叶婞媚。”
稽长老先叫了一声,随即说道:“老夫再次向你确认一个事实,你前面说的,秦佑培养你当圣女是不是为了救他的女儿南小蝶?”
叶婞媚故作淡然地说道:“是的。”
稽长老点了点头,又说道:“那老夫再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秦佑是什么时候进入你们叶家的?”
见稽长老突然又问起这个来,广大族人均是不解。秦佑的两大罪行他都承认了,事实自然再无争议。稽长老为何又要询问秦佑进入叶家的情况呢?难道稽长老还要替叶家伸冤不成?
叶家当年确实是魂族的大族,而其先祖叶贤也曾是魂族的长老。但是,他们已经举家离开了魂族,以其绝然的行为表明了他们从此跟魂族一刀两断的决心。在这种情况下,魂族没有为难他们已是大恩,又怎么可能维护他们?
况且,秦佑带叶婞媚回鬼域时,就已经把他杀叶家满门的情况向长老院说明了。如果长老院真要追究此事,当时就追究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难道是当时迫于他是强者,又无别的大错,所以才姑息?现在定了秦佑大罪,这就又新账旧账一起算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种行径岂不是落井下石?
如此这般的想法,在魂族人中不在少数。
就连叶婞媚也不由得一愣,竟而产生了一丝妄想。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妄念,有些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反正在我记事以来,他便在我们叶家了。我一直当他是我们叶家的老仆,所以从未问过他的来历。直到他原形毕露,我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稽长老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叶婞媚又是一愣,倒也没有回避,说道:“今年刚满十八。”
稽长老脸上的笑意更盛,随即故作默算之态,然后又继续说道:“魂族人天性异秉,孩童一般两岁就已记事。如此算来,扣除你们来鬼域的这一段时间,秦佑在你们叶家最起码有十五年之久。对吧?”
叶婞媚承认道:“应该是。”
稽长老又似笑不笑地问秦佑:“你来告诉老夫,你在叶家有多久了?是不是离开仙居镇就去了叶家?”
秦佑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稽长老为何又要问这些?
反正大的罪行都承认了,还怕什么?就不信他还能另起夭蛾子。
秦佑索性坦然道:“差不多。老夫离开仙居镇后,在外面游荡了一段时间,就进了叶家。”
“到了叶家就没再离开过了?”
稽长老含笑问道,语气竟然变得十分的平和友好。好像不是在审问罪人,而是跟好朋友话家常一般。
秦佑哪里知道稽长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实事求是地答道:“是的。”
“嗯。”稽长老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即,神色突然一肃,厉声道:“秦佑,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南小蝶是你的女儿的?还有,又是如何知道南小蝶到了鬼域,并成了圣女?你是千里眼?顺风耳?还是另有人给你通风报信?或者说,你原本就有别的同伙、帮手?”
稽长老的这一连串讯问,像连珠炮一般轰向秦佑,让秦佑不由自主地身体一颤。
“果然——”
李坤暗暗叹了口气,证明自己所料不差,稽长老果然抓住了这个隐蔽的破绽,终究还是要挖到自己身上来了。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过来,一下子就明白了稽长老之前为什么会转弯抹角地绕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在深挖秦佑的“同伙”。
难道秦佑真的有同伙、帮凶?
不明真相的魂族人,顿时惊容四起,并发出了一阵骚动。
巴彦族长向稽长老投去佩服的一瞥,可神情上却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不安。
而谟母大长老和南小蝶都情不自禁地看了李坤一眼。
叶婞媚也下意识地看了李坤一眼。
三人这不约而同的目光指向,自然不会逃过早有准备的稽长老,稽长老自然而然地“发现”了李坤,自是大大吃了一惊。
不过,稽长老知道李坤神秘而特殊,在没有真凭实据前,不是他可以随便发难的,为此,他故意假装不觉。
这时候,谟母大长老见稽长老果然要查到李坤身上,但她因为已有心里准备,所以虽然不安,却并不惊慌,忙通过神识对李坤说道:“别乱,先稳住,静观其变。”
谟母大长老为了稳住李坤,又忙给他一个定心丸。
“你的身份和来意,因为老身的缘故,族长已经知道了,为了魂族的根本利益,他一定会设法保你的。稽长老要查,让他查,你千万不要自爆身份就行。只要你不自爆身份,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要是你自爆身份在百万族人面前,即便是族长想要徇私,也不能够了。”
李坤心里暗道:“只怕没那么容易。”但既然谟母大长老这么说了,他倒也愿意静观其变。当然了,他也想看看秦佑和叶婞媚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出卖他。
稽长老自然不知道谟母大长老和巴彦族长暗地里的勾当,他此时虽然怀疑李坤,却并没有立刻就指向他,其实是为了求稳。如果一旦得了真凭实据,他自然会把李坤给揪出来。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
为此,稽长老此时并没有特别去关注巴彦族长的异样神情,他此时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审讯秦佑上。
“哼,只要老夫寻到了你的破绽,就不怕查你不清。”
稽长老暗暗冷笑了一声,先对李坤按兵不动,继续对秦佑进行审讯。
秦佑此时已知自己的漏洞被稽长老抓住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他不敢慌乱,强着镇定地辩解道:“南小蝶是我的女儿,我是猜的。”
稽长老冷哼道:“猜?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猜的?”
秦佑故作镇定地说道:“因为她长得跟南蝶衣一模一样。”
稽长老不无讥讽地说道:“她跟南蝶衣长得像,只能说她很可能是南蝶衣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仅凭这一点就认定是你的女儿?”
秦佑忙又说道:“我根据南小蝶的年龄,大致可以猜到只能是我的女儿。因为南蝶衣逃到商家堡,不可能那么快跟商昊天生下孩子。”
稽长老又不无讥讽地说道:“你这话就太主观了吧?你刚才说了,南蝶衣对商昊天是有好感的,而且,她逃出鬼域便去了商家堡,不就是奔着商昊天去的吗?当时,她一个弱女子,落难到商家堡,面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就此委身与他,并有了孩子。这不也合情合理吗?”
秦佑又辩解道:“我刚才说了,我跟沙婆大长老说南蝶衣对商昊天有好感,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让沙婆大长老相信,好便于我栽赃。其实,南蝶衣未必就真的跟商昊天有情。”
稽长老不由怒道:“秦佑,你如此狡辩,根本没用。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的话中漏洞百出吗?”
秦佑依然不肯死心,又说道:“难道你们看不出吗?南小蝶血统纯正,只能父母都是魂族人,才可能有如此纯正的血统。如果不是我的女儿,而是商昊天的,自然容易分辩。”
秦佑这话倒是有理,因为魂族人的血统跟外族人不同,从长相上就能够明显看出来。如果是混血儿,不会这么纯正。
对于这一点,魂族人自然看得出来。因此,听秦佑这么说,便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议,承认这一点。
稽长老脸色微微一变,却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这么说倒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你为何一开始不这么说呢?”
秦佑见这话有用,暗暗松了口气,似乎理直气壮了些,遂不无讥讽地说道:“事实便是事实,跟早说和晚说有区别吗?难道事实说晚了就变成不是事实了?稽长老的律法逻辑,应该不至于如此简单粗暴吧?”
稽长老冷笑道:“好,这个问题就算你有道理吧。那老夫再说第二个问题。你既然到了叶家便没再离开过,也没有再回仙居镇。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南小蝶到了鬼域,并成为了我们魂族的圣女的?你总不会告诉我,这也是你猜的吧?”
稽长老最后这一句明显带了嘲讽之意。
因为这个问题刚才稽长老已经提到过了,秦佑在跟他争辩第一个问题时,对此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因此,此时回答颇为从容,至少假装很从容。
只见秦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是看见的。”
秦佑这回答,自然没有任何可信度。李坤也万万没想到,秦佑竟然用这种近乎无赖似的回答来对付稽长老。
很显然,稽长老没想到秦佑会如此回答他,他忍不住惊道:“你看见的?”秦佑竟也用略带讥讽的语气说道:“是啊,我当年无意间看见谟母大长老带着南小蝶朝鬼域而去的。当然了,稽长老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因为老夫此时不管说什么,你都会持怀疑态度的。不是吗?”
对于这样的无赖行径,可以说任何人都没办法,即便你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可他就是一口咬定,你根本没办法跟他对质。即便你问他是哪里看见的,什么时候看见的,他都一样会有让你无法核实的回答。
稽长老虽然十分恼怒,但此时为了自顾身份,也只能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下去,不怒反笑,笑毕,摇头道:“罢了,老夫也懒得跟你费口舌。”
听稽长老如此说,李坤不由在心里想,难道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当然了,李坤并不会真的天真地这么认为。因为,谁都想得到,既然稽长老已经抓住了破绽,疑心已经很重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因为秦佑明显是抵赖的说法就放弃追查?况且,今日的情形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的魂族人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果查不出个让人信服的结果,稽长老这个执法长老,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由此看来,稽长老一定应该还有后手。
李坤如此想,自然只能拭目以待。
此时,稽长老自然又是另一番心里。
他知道秦佑已经铁了心,抱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想要再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基本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跟他浪费时间?而且,一味跟他费口舌,又不会有结果,在巴彦族长和其他几位长老面前,反而显得自己无能。
明白这一点后,稽长老决定果断转变攻击方向,而这个可利用的目标自然非叶婞媚莫属了。
为此,秦佑便丢开秦佑,转而看着叶婞媚,直截了当地说道:“叶婞媚,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的,不如你来回答吧。”
叶婞媚没想到稽长老突然又转而问她,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秦佑不等叶婞媚回答,又说道:“他杀了你们叶家满门,难道你不想替家人报仇吗?”
一提到自己的家人,叶婞媚心里的恨意又被激发了出来,她狠狠地说道:“我当然要替家人报仇,不然的话,我今天又怎么会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你们知道?”
秦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也确实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们恐怕永远也查不清沙婆大长老是被谁杀的了。在这一点上,你是有功的。”
叶婞媚鄙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我不稀罕什么功不功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替家人报仇。”
秦佑点头道:“不错,只要你肯配合我们,这个仇我们一定替你报。”
叶婞媚诧异道:“你还要我配合你什么?秦佑之罪已经公开了,你们应该会处死他,我想我的仇也已经算是报了。你这么说,难道你们还打算饶过他不曾?”
稽长老含笑摇头道:“你想岔了,秦佑之罪已经大白于天下,而且,其罪行断无可恕之理。你放心吧,他确实死定了。老夫现在要跟你谈的是你的罪行。”
叶婞媚不屑地说道:“我的罪行还有什么好谈的?唯一死尔,有何惧哉?况且,家仇已报,我也就了无遗憾了。”
稽长老又是含笑摇头,说道:“你为何一定要求死呢?老夫是魂族的执法长老,其实有办法堂堂正正地赦免你的罪行。当然了,前提是你要有可赦的理由。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把秦佑的事彻底调查清楚,老夫保证赦你之罪。”
稽长老此时对叶婞媚说的话,颇为出乎大家的意料,不过,尽管出乎意料,但大家都明白稽长老的用意,他是为了查出那个所谓的秦佑的帮手。
因为亲眼看见了今天的情形,几乎所有的魂族人都相信秦佑的身后一定藏着一个帮凶。既然如此,自然要查清楚。
对于魂族人来说,相对于查清杀死沙婆大长老的帮凶相比,叶婞媚那所谓的罪行就根本不值一提了。况且,正如稽长老所言,她今天其实已经算是有功了。如果不是她的揭发,秦佑的这两大罪行,恐怕真的就要永远埋藏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因此,为了查到那个隐藏至深的可怕敌人,就算赦免叶婞媚之罪也是值得的。
至于稽长老说的,堂堂正正地赦免叶婞媚,是否真的如此,族人们并不真的计较。
当然了,即便是真的有些破例,但稽长老身为执法长老,今天又是当众说出的这话,而且族长和各位长老都没有提出异议,想必他所说的赦免应该就是真的了。
很显然,叶婞媚没想到稽长老会赦免自己的罪。
当她听见这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露惊疑之色,颤声道:“你说什么?赦免我的罪?”
稽长老含笑道:“是的,你不用怀疑,老夫说的就是可以赦免你的罪,而且是堂堂正正地赦免。”
稽长老说着,又特意用请求的目光看着巴彦族长,希望巴彦族长能够当众表个态,以此进一步取信于叶婞媚。
此时,巴彦族长早已知道稽长老会查到谁了,他虽然很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但此时面对稽长老秉公执法的追查,明面上,他除了大力支持,别无他法。
为此,面对稽长老征询的眼神,巴彦族长只得硬着头皮向叶婞媚表态道:“叶婞媚,稽长老是我们魂族掌管律法的长老,他代表的便是魂族的律法,他说可以赦免你,自然是真的,你无需怀疑。”
稽长老转向叶婞媚,和颜悦色地说道:“族长也说了,你这下应该相信了吧?只要你如何回答老夫的问题,老夫保证赦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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