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科长不言语了,谷雨淡淡一笑,朝着宿舍楼走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觉得这小子牛逼坏了。
陈科长是宿管科科长,正儿八经的干部,在金州厂的关系盘根错节,真要拿捏一个普通职工是轻而易举,就算是寻建祥这种刺头,也只敢搂着他的肩膀喊老陈,再多的冒犯也就没有了。
结果现在,陈科长被一个新来的大学生欺负的没胆说话。
但也有人不服气。
“牛什么牛,我不信他真敢跳。”
“摆明吓唬人的。”
“我还以为新来的大学生都是文化人,这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好勇斗狠,跟寻建祥这种刺头差不多,水头怎么把这种人招进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不了解情况。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宋运辉是专业成绩第一,但其他几个大学生被分配到生技处,就他被分到一分厂一车间了,然后陈科长要把他从寻建祥那个二人间调到旧楼的六人间。”
“等等……,既然是水头招进来的,怎么还被……”
“你傻啊,现在是厂长负责制了。”
“哦,难怪啊!说起来这个陈科长也有点过分啊,把人家分到大寻那个宿舍是他,又想把人家分到旧楼六人间也是他,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难怪宋运辉跟他闹啊!”
“就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
人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刚才的事情。
有人让干部吃瘪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许多工人就乐意看到这一点。
不过谷雨对此不理不睬,径直走上楼梯,回到自己宿舍。
从空间取出一瓶啤酒,慢慢喝着。
片刻之后,走廊里传来寻建祥骚包的声音:“大新闻,大新闻,老宋这个大学生,被分配到一车间当工人了,和我一样,三班倒。”
说着,他已经走进了宿舍:“老宋,恭喜你啊。”
“同喜,同喜。”谷雨说着,将一瓶酒扔过去。
寻建祥忙接住,震惊道:“你还没喝完?”
“最后一瓶了。”
“哦。”寻建祥坐在他对面,拿着蒲扇给谷雨扇了扇风:“说起来,咱俩现在拉平了阶级界线啊。”
“这不更好,你也在一车间,以后面对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去,我能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你怎么想的?你要知道,咱们金州厂怎么说的,一分厂苦,一分厂累,一分厂的一车间就是金州的劳改犯,嘿嘿。”
谷雨哈哈一笑:“这不正好是一线中的一线?我是搞技术的,待在生技处能学到什么?还是下一线,能学到东西。才知道怎么生产出真正优秀的,合格的产品,这个短板就补上了,我在咱们金州厂就算站稳脚跟了。”
许是昨晚喝了一顿酒,今天又听到谷雨这番话,寻建祥对谷雨的好感蹭蹭往上升,拿出一瓶白酒,“好,不能光喝你的啤酒,来一起喝我的白酒,算是给你接风。”
谷雨也没客气,拿起酒杯一口闷掉,寻建祥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老宋,跟那些人模狗样的就是不一样,别看那些孙子一口师傅一口师傅的叫着,其实我知道,他们仗着自己有文化瞧不起我!”
接着寻建祥说起了自己的事儿,当年厂里忙着搞内部争斗,厂里的设备没人维护,一车间的核心分离泵超负荷运行;幸亏寻建祥的父亲发现的及时,带人拼命的抢修,事后只有寻建祥的父亲一个人牺牲了。
寻建祥的父亲为金州化工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金州化工厂的大英雄,上面那些领导都记得这事儿,所以他就算闹出点小事情来,也不会给与太过严厉的处罚,打架也只是丢到一分厂去三班倒。
“我说,你真的安心去一分厂一车间?”
“大学学的东西有限,如果一来就进生技处,就跟住空中楼阁一样,底盘子虚。我不希望以后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无所事事打发日子,趁年轻多做点事学点东西。我在一车间赶出名堂来,那才是本事”谷雨自己干了一杯。
“佩服!”寻建祥也一口干了一杯。
到了一分厂,工段长给谷雨找了个师傅,黄师傅的技术一流,全厂都知道,要他好好跟着学,也没多交代什么,就走了,黄师傅是个实诚人,他要宋运辉别气馁,基础打扎实一点对以后技术工作有好处。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大学学得不是工科,在这方面确实差了点,现在刚好把大学学到的东西和厂里的情况进行一番验证!”谷雨说道。
黄师傅一听谷雨说的这么透彻,立刻觉得这个新徒弟是真心愿意来车间的,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师傅带着谷雨将流程从头到尾顺着液体流动走了一遍,告诉谷雨这个是什么用,那个是什么用,这种颜色的管道代表里面流着什么液体,那种颜色的又代表什么,虽然颜色漆脱落得七零八落。
一趟走下来,几百只阀门,无数管道,几十只大小不同的泵,还有三步一哨的塔、罐……谷雨拿着笔和笔记本,飞快地把这些记录下来。
黄师傅挺认真的,教谷雨教的很仔细,谷雨也学得很认真,每天只要天气晴朗,绕着设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跑。
三天下来,全部流程走通;一个星期不到,原理搞通,仪表能读,普通故障能应付;第二个星期开始,他可以开出维修单,当然得给师父过目;第三星期起,谁有事请假他可以顶上,坐到仪表盘前抄表看动态做操作。
没人可以让他顶替时候,谷雨在仪表室后面支起绘图板,先画出工艺流程图,经现场核对无误,又让黄师傅审核后,开始按部就班地根据液体走向,测绘所有设备的零件图、装配图、管段图等,很快就把一分厂的情况摸了个透!
一分厂的底子确实不错,当年水书记做事很用心,各种设备质量不错、型号合用,这些年运行地一直很好,虽然小毛病时不时会闹上一些,大毛病却是几乎没出过。
只是由于维修设备流程比较繁琐,需要先下维修单给维修分厂,维修分厂再派人过来修,要是叫的勤,维修分厂那边会有意见;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人,时间一长,就积累了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倒不至于让车间发生事故,但连生产效率却因此降低了不少,而且长时间不处理的话,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
电视剧里,宋运辉发现问题后,处理的手段比较粗暴,直接就给维修分厂发了一堆维修单,在他看来这是按照厂里的规定办事,是为一分厂好,而维修工作也是维修分厂的职责,他们过来干就完事儿了。
然而维修分厂可不领情,你一下发过来这么多维修单,是想让我们累死啊?以熊耳朵为首的维修工人差点打了他一顿,还要寻建祥面子大护住了。
这就是社会经验的欠缺了,有些事情看起来是好事,但是为什么就没人做呢?难道黄师傅就看不出这些地方有问题么?
其实只要设备不出啥大问题,生产效率高一点儿、低一点儿,对这些一线工人没啥影响,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听维修分厂的唠叨呢?
谷雨当然不会像宋运辉那么处理问题。
他先把最近要维修的地方列了个清单,并一项项注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之后有什么好处,然后拿给黄师傅看。
黄师傅大喜,“这才半个多月,你就把车间的设备摸得这么透了,你是天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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