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冰场里人来人往，不时有因为失误跌倒的新手，谷雨看看脚底的冰刀鞋，装作过无法掌控平衡样子，噗通一声摔倒了，然后扶着栏杆，一副爬不起来的样子。

        马素芹轻快的划到他身边，笑道：“你不会滑啊？”

        “我不是不会滑，是暂时不会滑。”谷雨道，然后有故意摔了一下。

        这下马素芹小的更开心了：“你这么一个小伙子，懂技术，体格强，还爱读书，当起老师来也这么头头是道，没想到不会滑冰，那你还叫我过来。”

        “师傅，你怎么滑的这么好？”

        “来！”马素芹伸出手：“我教你。”

        “好的。”谷雨伸过手，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马素芹攥住他的手，脚下发力，带着他往前滑了几步。

        “这种冰刀鞋跟旱冰鞋有一些不同，重心不太好控制，你这样，两腿微曲，尽量让重心下沉，往前滑的时候呢，上身稍微前倾，目视前方，脚尖稍微向外扩，‘八’字，明白吗？”

        “好，就是这样，走……”

        若论控制重心，天下无出谷雨之右者。

        要说滑冰，即便是那些花样滑冰的世界冠军，也未必有他厉害。

        他只是扮演一个初学者而已，但是天才的初学者很快就掌握了滑冰的机巧，两人并肩而滑，轻快的畅游在这旱冰场上，彼此露出开心的笑容。

        尤其是对于马素芹来说，生活过的太苦了。

        她一向是笑对着别人，自己躲起来哭。

        可最近一段时间，她只有笑，几乎想不起来哭。

        大概是那个家伙，据说被困在兰州，日子过的跟鬼一样。

        没有他噩梦般的折腾她的生活，

        日子自然过的舒心。

        ……

        滑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附近长椅上坐下休息。

        “二强，没想到你学的挺快嘛？”

        “是师父你教得好。”

        “哪有，是你自己脑子聪明，一学就会，一会就精。”马素芹夸赞谷雨。

        谷雨笑了笑，忽然沉声道：‘师傅，朱厂长今天找我谈话了。’

        “哦，朱厂长找你，有什么事啊？”

        “朱厂长想让咱们育红机械厂办下二类压力容器的许可证，他和骆总工商量对照了一下，发现各项技术都达标了，就是自动埋弧焊这个不够格，想学国营大厂从日本进口，上级又不同意，所以想自己开发一个，为这事专门找到我，我就给朱厂长花了图纸。朱厂长找轻化厅的专家看过，觉得没问题，便把这事定下来，让我参加科技攻关小组，主攻自动埋弧焊。”

        马素芹听了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作为机械厂的车工，马素芹对工厂的事情自然不是外行。

        所谓压力容器，是指盛装气体或者液体，承载一定压力的密闭设备，包括贮运容器、反应容器、换热容器和分离容器等。

        根据压力容器的工作压力、介质危害性及其在生产中的作用等，可以把压力容器分为三类，其中第三类是要求最高的，第一类则是要求最低的。目前，育红机械厂只能达到生产一类压力容器的标准。

        如果能办下二级压力容器的许可证来，那么厂子的任务起码能够比现在多出两倍。而且二类容器的生产企业少，利润比一类容器高得多。随便卖一个大罐子就是十几万的利润，抵得上育红机械厂平时生产三机一泵全年的利润了。”

        利润高了，职工们的福利待遇自然也高了。

        这是大大的好事。

        可马素芹也知道，想拿下二级压力容器的许可证是非常的困哪，就单单这自动埋弧焊来说，国内就没有能生产这个装备的企业，只能从日本进口。

        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

        但眼前的小伙子，自己带了几个月的徒弟，居然随手就画出这种设备的图纸来。

        轻化厅的专家都认证过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段时间，马素芹从这个徒弟身上得到的震惊太多了，已经有点免疫了，所以很快调整心态：“那是好事啊！等这个小组攻关之后，你就有机会以工代干，早点当干部了。”

        这个时代，工厂内部有一个台阶，那就是干部和工人的区分。干部归人事部门管，工人归劳动部门管，工资待遇等等都有所不同。

        干部身份代表着更好的待遇，所以一个工人要变为干部身份，难度是非常大。

        “以工代干”的意思，就是以工人的身份，先做干部的工作，过一段时间，等到有指标了，再正式转为干部。能够以工代干，对于许多工人来说也算是上了一个台阶，别的不说，搞对象都比普通工人要抢手得多。

        尤其是乔二强这种刚参加工作没几个月的学徒工来说，学徒生涯还没过完呢，就有干部待遇了，那简直是大大的跨越。

        所以马素芹很为谷雨高兴。

        谷雨笑了笑：“师傅，这个问题不是很大。我估计一两个月内就能把这个项目拿下，到时候我不想去当什么技术员什么的，我想承包咱们厂的劳动服务公司。”

        育红机械厂是国营中型企业，归省轻化厅管理，效益还不错，但和所有的过期一样，有一个大包袱，那句是劳动服务公司。

        劳动服务公司是国企为了解决待业青年的问题而设立的，从它成立那天开始，就没人指望他挣钱，就是安排厂里的职工子弟们有个活干，不至于满街游荡。

        育红机械厂的劳动服务公司就是夏天做做冰棒，春天搞搞绿化，由厂里拨钱养着，半死不活。

        但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劳动服务公司有这个目的，又是半死不活，所以它成立之初，就是独立核算的企业。

        今年国家刚刚推出可以承包国有企业的相关政策，谷雨现在可承包不起国有企业，但是他可以退而求其次，承包企业的劳动服务公司，带着这个可以独立核算的欺压，走出一个通天大道。

        “承包劳动服务公司啊？是好事。”马素芹赶紧给徒弟打气，她也是本能的相信，自己这个徒弟能再次歘找奇迹，把劳动服务公司这个厂子大包袱，给打理好。

        谷雨看着马素芹，认真的道：“师傅，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顺利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你可不可以去帮我？我保证让你工资翻倍，福利待遇不比别人差，最关键的是，我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那个兰州乞丐。”

        一瞬间，马素芹只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飘荡了云端，随即感觉脸庞热血上涌，如火炉一般滚烫。

        她心慌意乱，赶紧想站起来逃走，哪知道谷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是不让她离开：‘师傅，你放心，我是真心的，只要你愿意，我让肖显明主动和你提离婚，再也不敢欺负你……’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温柔，声音是那么的柔和，气味是那么的清香，让马素芹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师傅……师傅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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