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晏殊言在殿中小憩,将才睡醒,还不曾开口唤宫人进殿来,便听得殿外的墙角处有几位宫人在低声闲聊着。她恰好也有些无趣,便轻轻走至殿门,倚着门听他们闲聊的内容。
“话说,你们瞧见了吗?我与你们说,那新晋的司徒才人虽说比咱们娘娘略微逊色几分,但却真真是极美,倾国倾城之貌。后宫的那些娘娘们见了,也定会自愧不如。”一位宫人说道。
“可我们今日一直留在栖梧宫照顾娘娘,未曾得到机会前去大殿看此次选秀盛典?哎,这般想起来,倒真是有些遗憾!”另一位宫人有些懊恼地说道。
“我也只是运气好了些,辰时之后,趁着去御膳房为娘娘拿糕点时跑去大殿外偷偷瞧了一眼罢了。”那有幸瞧见选秀盛典的宫人颇为侥幸地说道。
“司徒才人?选秀?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一无所知?”身后冷不防地出现一道女声,蹲在墙角的众宫人闻言,有些胆战心惊地回过头望去,便看见自家逆光而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
这几位宫人当即便变了脸色,陛下曾下令,栖梧宫内严格封锁选秀之事的消息,不许在贵妃娘娘跟前提起有关此事的一丝半毫。如今,众人一时疏忽,还是被贵妃娘娘知晓此事。想着他们几人指不定会因此事而掉了脑袋,几位宫人当即便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回娘娘,这,司徒才人,这……唉!”一时之间,倒也解释不清。
晏殊言有些不悦,开口便高声喊到:“子珑姑姑——”
子珑还在偏殿为晏殊言打点她午休后的吃食,听闻晏殊言的呼唤,当即便放下手边的活儿,匆匆赶到主殿,却见着一众跪下的宫人,心道不妙。她笑着走过去,朝晏殊言福身道:“娘娘,你这是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怎地气呼呼的?你唤奴婢过来可是所为何事?”
“子珑姑姑,他们口中的那司徒才人是怎么回事?选秀又是怎么回事?”晏殊言有些气呼呼地问道。
子珑闻言,微不可见地剜了宫人们一眼,众人见状,又是一身冷汗。子珑笑着打圆场,道:“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司徒才人,什么选秀,奴婢怎么连一点风声都不曾听说?许是娘娘你听错了吧。”
众宫人闻言,便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奴婢(奴才)根本不知此事。”
晏殊言有些怀疑地望着众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自己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子珑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这宫中现下因着选秀盛典可是热闹极了,娘娘若此时出去,定然瞒不住她。是以,她便急忙出声阻止道:“娘娘,这午后的日头还有些灼人,娘娘你若是此时出栖梧宫,定会被晒着。届时陛下若是怪罪起下来,奴婢们便担待不起。还望娘娘三思啊!”
“娘娘三思——”众宫人亦是苦苦哀求道。
晏殊言如今哪还有心思待在栖梧宫中?是以,她便不顾众人的哀求,毅然地朝外跑去。栖梧宫外的禁卫不敢阻拦,便无奈放行。子珑与众宫人见状,急忙起身跟着跑了出去。只是,众宫人才出宫门,便瞧不见晏殊言的踪影了。
晏殊言只出过栖梧宫几次,认不得路,才跑至御花园,便不知朝哪个方向走,一时半会儿,她便有些后悔将才为何不带个宫人出来为她指路。她在御花园中四处张望,果真让她瞧见了一拨来人,她一脸喜色地走过去,却发现为首之人正是与她不对盘的皇后。皇后身边还跟着个女子,一身绯色宫装,之前在长门殿不曾见过她。那女子的相貌亦是绝美,倾城倾国,仿若是自九天而下的玄女。她表情极淡,不悲不喜,仪态端庄,丝毫不逊于皇后。晏殊言正欲转身离开,谁料,皇后却先她一步瞧见了她,便娇声唤道:“哟,本宫老远便瞧着个人,原来是贵妃妹妹呀!妹妹今日出门,怎地没有宫人跟在身边?这些宫人怎地如此惫懒,若是让陛下知晓,定然饶不了他们。”
晏殊言听见皇后唤她,本欲装作不曾听见,正欲继续朝前走去,却又听得皇后唤道:“这司徒才人将将才入宫,正欲去栖梧宫拜访妹妹,如今正巧在御花园撞见,妹妹怎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见着她便掉头就走?”
晏殊言听闻“司徒才人”这四个字,双足便仿佛不受使唤一般,堪堪停了下来。她回过身,隔着花丛望着那司徒才人,果真是人比花娇。那司徒才人见她正打量着自己,便恭敬地朝她微微福身,行了一个礼,浅笑着说道:“见过贵妃娘娘。”恭顺有加,却又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一时之间,倒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皇后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晏殊言,不由得冷笑,这狐媚子也有今日,倒也是令她有些解气,但,却是远远不够。
晏殊言瞧见皇后分外得意的表情,知晓她在心中还不知如何嘲笑自己,便强颜欢笑地说道:“无须多礼,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皇后见状,又岂能将这等好机会白白浪费掉,便急忙出言阻止道:“贵妃妹妹这么早回去做何事?不妨留下来与司徒才人了解了解,这司徒才人听闻要去栖梧宫拜见你,特地拿了一把她亲手做的团扇过来。那扇面上绣的桃花可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说罢,便朝着司徒才人使了个眼色。那司徒才人见状,当即便自身后的宫人手中接过一把精致的团扇,行至晏殊言跟前,恭恭敬敬地递给她,说道:“小小心意,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晏殊言伸手接过这团扇,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这团扇的扇面是极为珍贵的银缎,扇面上绣着一枝绯色桃花,果真是如皇后所说那般,栩栩如生。而这扇柄,则是以沉香木雕刻而成,精致却又无比光滑。微微扇动,便带来一阵香风。晏殊言又忆起自己曾送给韫彧之的那只锦囊,绣功极差,针脚歪歪扭扭。一时之间,心中倒不知作何感想。她勉强地笑笑,说道:“多谢,团扇很精致。”
“娘娘你喜欢便好。”司徒才人不咸不淡地说道,既无谄媚之意,又无不屑之色。
“娘娘——”子珑带着宫人们姗姗来迟。她见着晏殊言与今日才封的司徒才人站在一处,而皇后则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场好戏,当即便有些惴惴不安地唤道。她本以为能将此事瞒得很好,殊不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她正在思量该如何开口,便听得自家主子对皇后与那司徒才人说道:“我的宫人们已寻了来,我还有事,便不奉陪皇后与司徒才人了。”说罢,便率先转身离开。子珑见状,急忙带着诸位宫人跟了上去。
“你做得不错。”望着栖梧宫的人远去,皇后这才缓缓走近司徒才人,有些赞赏地对她说道。
司徒才人的脸上不曾有任何情绪,仿若是万年不曾融化的冰山。她微微福身,对着皇后说道:“多谢娘娘厚赞,若是再无其他事,臣妾这便回映凇宫了。”映凇宫,乃韫彧之赐予她的宫殿。
“嗯,那你便回去吧。”皇后瞥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带她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将她留下,令自己看着心烦呢?
子珑跟上晏殊言,见她脸色不好,便屏退众人,斟酌着开口说道:“娘娘,此番选秀,陛下亦是无奈之举。那些个权臣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来为妃,齐齐进谏。而陛下,之前为了封娘娘为皇贵妃,已是得罪了好些权臣。为拉拢他们,陛下便不得不继续此次选秀。娘娘,陛下真心喜欢谁,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闻言,晏殊言的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在了原地。她扭头对子珑说道:“阿之册封妃嫔,我心中虽确是不开心,但我也明事理,并不会因此胡搅蛮缠。只是阿之他为何非得瞒着我?整个栖梧宫的宫人们亦是如此,仿若我并非通情达理之人一般。”
“娘娘,陛下只是不愿你为此而难过罢了。陛下他不希望再来栖梧宫时,见着你愁眉苦脸的模样。”子珑解释道。
晏殊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心有些乱。恍惚间,一道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玑珞之所以不愿嫁入皇室,便是因为,玑珞愿过的生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玑珞是谁?便是绞尽脑汁,她亦是不得而知。“子珑姑姑,你可曾听过‘玑珞’这个人?”晏殊言犹豫着开口问道。
“玑珞?奴婢似乎不曾听过。”子珑闻言,亦是想了半晌,这才回答道。
晏殊言纠结了半晌,也不曾有何收获,便决定还是回栖梧宫去。一回到栖梧宫,子珑便去唤宫人为她端来糕点,晏殊言坐在藤椅上打量着将才司徒才人送她的这把桃花团扇。那端糕点的宫人瞧见这团扇,笑着说道:“娘娘手中的这把团扇可真真是精致极了。这刺绣之人的绣功了得,这枝桃花仿若活过来了一般,隐隐带着香气,定能将那蝴蝶引来。”
晏殊言听宫人这般说,面上的笑容散去,哀怨地打量着这枝桃花。那宫人见她如此,便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待他将那糕点一一摆好,便匆匆退下了。晏殊言见状,将这团扇放在一旁的角落,不去看它。而后,她却是按捺不住,起身又将它拿起来,锁进柜中看不见了,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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