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大惊，忙扶住云丞：“老爷……！”

        云丞红着一双眼睛吼：“找！去柴房找到二小姐，快去！”

        小厮不知道那信中写了什么能够对老爷造成这样大的打击，疑惑着飞奔前去后院那处偏僻的柴房去寻云沐鱼。

        这时候哪能寻到什么云沐鱼呀……！

        自从云丞下令云府不再有二小姐这个人之后，没有人再关注云沐鱼的去向，也没有人送饭送衣，那地方就是连最卑贱的仆人都不愿意去。

        潮湿又黑暗的柴房处处漏雨，这么些天过去了就算不被饿死渴死，也会被活活给冻死！

        事实证明云沐鱼真的不再柴房……

        小厮飞快的将消息回禀给云丞时，云丞其实早就心里有谱了，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他的鱼儿好端端的在柴房等着他去接她。

        希望破碎，云丞像是被人在胸口重重锤了一击，嗓子眼又涌上一股腥甜，眼前都是血色，整个人像是入了魔障一样。

        挥开胆战心惊上前来搀扶他的仆人，云丞颤颤巍巍的来到那盅前望着那三只血淋淋的断指，泪眼婆娑，堂堂七尺男儿嚎啕大哭。

        “鱼儿……！爹的鱼儿，是爹害了你！是爹被愤怒蒙蔽了双眼轻信他人，冤枉了你，爹错了，爹悔啊！”

        ……

        万花楼。

        花灯如昼，热闹非凡。

        繁华奢靡的下面却是有肮脏和腐烂。

        昏暗的地牢中的云沐鱼已经被摧残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浑身的伤痕，眼窝凹陷，手指已经被剁掉三根，此时正躺在脏臭的草席上。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那双充满不甘和仇恨的眼眸，再对上那双清冷戏虐的眼眸时，云沐鱼心脏猛的抽搐。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出于本能的恐惧这个比她小两岁，却残忍嗜血的废物妹妹！

        云狂歌看着浑身的刀伤和血迹的云沐鱼，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全部告诉云丞了。”

        云沐鱼紧张的看着步步逼近的云狂歌。

        张了张口，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的看着靠近她的云狂歌，她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帮助她，她从来都只会自私的替自己考虑！

        想到云狂歌告诉她全部的真相，云沐鱼双眼恨不得飞出刀子来，将这个心肠狠辣的废物给狠狠地杀死。

        她这种人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当初以为这个废物成不了气候，现在想来都是悔恨……！

        可惜悔之晚矣！

        云狂歌一点也不介意地牢里脏乱差的环境，比这更加恶劣的环境她也呆过，比云沐鱼此刻更加狼狈绝望的心境她也承受过，所以笑吟吟的来找云沐鱼聊天。

        “我已经将你的断指给他送去了，他会再次滴血认亲，会很快发现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会很痛苦，会很后悔……”

        云丞膝下四女一子，儿子废了，剩下的女儿嫁的嫁，废的废，逐出去一个碍眼的云狂歌，现在留在身边的只剩下那个活死人般的云若雪了。

        云若雪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全靠着参汤吊着半条命，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她这个天生反骨的女儿，云丞巴不得她死了或者没了最好，自然不会在意。

        所以，他会非常在意云沐鱼这个还有点利用价值的女儿……！

        “他知道真相肯定会加大力度来找寻你，恭喜你啊，你又成了云府高贵的二小姐，我的好姐姐……！”

        二姐姐两个字，云狂歌咬音咬的极其重，听得云沐鱼浑身又是一个哆嗦，此刻她内心悲喜交加，高兴自己洗脱了冤屈，却为自己担忧。

        以云狂歌憎恨云族所有人的态度以及她疯狂报复的手段来看，她不会放过云族，她又恢复了云家二女儿的身份，她会用更加变态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她很恨……但也怕！

        云沐鱼干涸的嗓子沙哑像是磨砂纸蹭着墙面发出的声音，艰难的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的目的达到了不是什么？现在只要将她的人头送给云丞，云丞会倍受打击，她会更开心才对，为什么不杀了她？而是每日折磨她！

        死，对云沐鱼此时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云狂歌听到云沐鱼的疑问，露出明媚的笑容，那抹笑容像是阴雨天露出的第一道阳光，看起来温暖，实际上却没有一点温度。

        “杀了你，这种最低级趣味的报仇方式我不喜欢，我喜欢留着你，让你听我怎么报复云族，让你看到他们的下场……然后在死去。”

        云狂歌不会让她死，也不会让她活的很好，就这样半死不活折磨着她，让她永生永世都难忘，这就是与她作对的下场！

        对待敌人……她素来心狠！

        云沐鱼眼角流出一行浑浊的泪水，原本青春魅力无限的少女却像是七老八十的妇人，充满颓废和死气。

        云狂歌你这个黑了心肠的贱种，当初为什么让你存活下来！你就是家族里的害虫，是蟑螂，是老鼠，卑贱又可恶，下地狱滚油锅都无法洗脱你的恶行！

        云狂歌对云沐鱼眼中的仇恨视而不见，看着阴暗潮湿还有老鼠的地牢，莞尔一笑，抬手拎起一只灰色的小老鼠给云沐鱼看。

        小老鼠在云狂歌叽叽的叫着挣扎着，吓得云沐鱼快速闭上眼睛，不敢看那只又脏有恶心的老鼠。

        见状，云狂歌微微一笑：“害怕？当初，这些老鼠可都是我的伙伴呢！寺庙，宗祠，潮湿阴暗的柴房，对了，你们还将我关到哪里过？”

        闻言云沐鱼脸色骤然变的惨白，想起当初她们折磨云狂歌那段时日，心脏砰砰砰的开始跳动，冷汗也透出鼻尖。

        云狂歌视而不见，伸手逗弄着那只小老鼠，扬了扬眉梢：“我的战兽就是云貂鼠，家族里最末等的战兽，也是最卑微的鼠类一族，这是你出的主意吧？”

        战兽分为飞禽类，走兽类，还有昆虫类。

        走兽类无论是云若雪的战兽象还是云沐鱼的闪电豹都是属于中等类的战兽，而她……却是最末等类的鼠类，鼠类也有讽刺云狂歌是无胆鼠辈的意思。

        云沐鱼不知道云狂歌究竟是想做什么，眼泪越来越多，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的往出流。

        “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上次云府闹鼠灾，正是我吩咐云貂鼠去做的……！”

        云沐鱼哭泣到浑身抽搐，这时候无论她心中有怎样的仇恨，怨愤，全都化作了恐惧，没错，是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她甚至不敢睁眼睛看云狂歌的样子，听到声音她已经快疯掉了！她知道云狂歌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知道的越多就等于死的越快！

        她不怕死，就怕云狂歌会继续这样不死不活的折磨她下去……

        云萧然是她杀的，云若雪也是被她害的，云之啸被废了，三夫人也中了计被她害死，许多许多全都是她幕后操纵的。

        她肯告诉她就知道她永远会保守这个秘密下去，不，她根本不怕她将这些秘密说出去，她已经做好与整个云族敌对的准备，她要毁了云族！

        族爷爷，叔伯，爹，云之啸，云若雪……等等等等，全都是她报复的对象，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期盼着所有人都能够知道云狂歌的阴谋，找到她的所在地，杀了她！

        云狂歌松开小老鼠，用摸过老鼠的手拂过她的脸，这让稍微有洁癖的云沐鱼难以忍受，微微偏过头，不愿意被云狂歌触碰。

        云狂歌挑眉一笑：“是时候让你去给茶茶磕头认错了……！”

        将云沐鱼像是丢垃圾似的丢出暗牢，又暗牢外面的小厮将她装进漆黑的麻袋里，接着又吩咐一辆马车送她们出城。

        同样是淅淅沥沥的雨，一样的冷，天色也是这样如同化不开的铅色。

        今日是茶茶死的第七天……

        城南郊外的乱坟岗，云丞没有掩埋茶茶的尸体，而是命小厮将她随便丢在乱坟岗，任由野狗啃食，云狂歌花费了一夜的功夫才将她的尸首拼齐埋葬。

        泥泞的道路上随处可见阴森的骨头，空气中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道路最尽头又一处石头垒砌的坟墓，旁边有金色的小野花拢住。

        云狂歌将云沐鱼丢掷在地上，走到她面前，解开麻袋，露出她的脑袋。

        云沐鱼被颠簸的头晕眼花，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冷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脸上，这让干渴久了的云沐鱼像是久旱逢甘露似的大口大口的吞咽。

        云狂歌没有阻止，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云沐鱼张大嘴巴，喝着雨水，缓解她的干渴。

        等了片刻，云狂歌才幽幽的开口：“喝够了，就跪过去磕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对茶茶所受到过的羞辱和伤害根本微不足道，她之所以肯带她来就是让九泉下的茶茶安心，她答应替她报仇会做到的。

        高傲如云沐鱼自然不会对一个丫鬟磕头道歉，但是云狂歌没有给她选择权，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在茶茶的墓前。

        没有任何的言语，踹在她的膝盖上，按着她的头砰砰砰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暴力而粗鲁。

        云沐鱼的额头磕碰着粗粝的泥沙和坚硬的地面，很快就磕出血来，鲜血与蜿蜒的雨水汇聚，流入茶茶墓前的黄土中。

        云沐鱼又饿又疼，伤口见了雨水疼痛难忍，嘴唇龟裂许多细小的口子，冒烟的嗓子虽然缓解许多却更加的渴望水来滋润，冷雨打在身上，她原本模糊的神智这一刻极其的清晰……越是清晰就越是觉得耻辱。

        她堂堂云府二小姐却要像一个卑贱的丫鬟下跪磕头！

        茶茶生前她将她凌虐如狗，命佣兵挖掉她的眼睛，如今她却像是一条狗，被人按在她的墓前磕破头。真是讽刺。

        云沐鱼抬起那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仇恨的盯着面无表情的云狂歌，脑袋又被她按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

        胸腔那股怒火越来越旺。

        云狂歌这个贱人折磨她还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云狂歌用力擒住她的下巴，眯起眼睛，声音带着森冷的笑意：“别这么看着我，你这双仇恨的眼睛时刻在提醒我，我应该将它们给挖下来！”

        她说话没有一点的狠意，只是平淡的诉说，这却已经让云沐鱼吓得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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