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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晏殊言微微转醒之时,阳光自窗棂的缝隙照耀进来,窗外合欢树上的鸟儿叫得正欢,鸟鸣清脆,听着倒是令人身心舒爽。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感到腰肢上被一只手臂环着,颈后传来温热的呼吸。她蓦然睁大双眼,在心中思量着自己现下的处境。不过片刻之间,她的脑海中早已是百转千回,昨夜所发生之事,一一浮现。

        昨夜,她在琉璃亭中为韫彧之祝寿,席间,抵不过他盛情难却,她便小酌几杯罢了。而后来,子珑又为她拿来桃花酿,她未曾忍住馋意,便又喝了几杯。余下的事,她却再也记不得了。思及此,她便后悔不已,早知如此,昨夜她便不应喝酒。她的酒量不好,并非韫彧之曾说的那般千杯不醉。以前,她还要以阿弟的身份入宫赴宴时,男子云集的席间自然是少不了推杯换盏,她为防喝醉后泄露身份,向来不会真的饮酒,而是趁旁人不曾注意,将杯中的酒偷偷倒掉。众人喝得多了,皆是一身酒气,又有何人注意到她将杯中的酒倒在了衣襟上?

        晏殊言见韫彧之还不曾有醒来的迹象,便轻轻掀开锦被,看见自己竟未着一丝半缕,刹那间,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仿若天旋地转一般。她实在是不曾料到,如今,她离开在即,竟然会与韫彧之有肌肤之亲。她如今虽是对韫彧之的印象已有所改观,但她,也不曾有与他在一起的打算。与他发生了这等事,她真是恨不得将他吊打一顿,可如今,她又不能因此事而暴露了自己恢复记忆这一事实,否则,届时想要离开,便不会如现下这般容易了。她现下脑中混乱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她躺在那里,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对策。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晏殊言心想,许是韫彧之快醒了。是以,她急忙闭上眼,装作还在熟睡,不曾醒来的模样。一来,可以免去她与他相视时的局促,二来,她实在是担心自己届时会控制不住情绪,便会被韫彧之瞧出端倪。

        韫彧之醒来时,还有些宿醉,他捏捏还有些昏沉的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栖梧宫中,而晏晏,正睡在他身旁。震惊之下,他急忙坐起身,见晏晏还不曾有醒来的迹象,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曾想好措辞,若是她已醒来,他又该如何向她解释?他捏着头,仔细回想昨夜之事。可是,关于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他亦是记不太清了,只知晓自己后来大概是醉了。而醉后所发生之事,他则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说晏晏如今失去了记忆,但她对他,最多也不过是依赖罢了,便仿若新生的雏鸟,会依赖着它最初见到的那只鸟儿一般。若是他日,晏晏她恢复了记忆,忆起今日之事,定然会更记恨他。韫彧之轻声唤来宫人为他更衣,而后,便有些落荒而逃地离开栖梧宫。

        韫彧之离开后,晏殊言这才缓缓睁开眼,她望着头顶的床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子珑见韫彧之离开,便一直在殿门外候着,听见动静,急忙自殿外走了进来。她见晏殊言一脸沉重地躺在榻上,有些犹豫地开口唤道:“娘娘。”言语之间,充满了歉意。只是晏殊言现下正想着其他事,自然是不曾注意到她的异样。子珑在榻前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得晏殊言自顾自说道:“这酒,果真是害人的玩意儿!早知如此,我当时便……唉——子珑姑姑,烦请替我倒杯水来,我渴得慌。”

        子珑闻言,那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又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嗫嚅着半晌也不曾将真相道出,是以,她只好转身为晏殊言端来一杯水。

        晏殊言这才起身,接过水,一饮而尽后将杯子递回给子珑,咬牙说道:“子珑姑姑,这几日,我要闭门不出。无论是谁来栖梧宫,你都替我将他拦下,尤其是韫彧之,你可千万不许他前来栖梧宫,否则,我为你是问!”

        子珑闻言,忆起陛下离开栖梧宫时仿若落荒而逃,便猜想陛下他定也是如娘娘这般羞赧。是以,她笑笑说道:“娘娘,你便放心吧!奴婢猜测,陛下他经此事后,这些日子里,亦是不敢再前来栖梧宫——可是,娘娘这般不愿见到陛下,那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娘娘你还要与陛下一同出宫吗?”子珑思忖着说道。

        “为何不出去?好不容易才能离宫一次,这等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掉。”晏殊言闻言,一脸坚定地说道。经昨夜一事,她愈发坚定了离去的决心。若是再这般牵扯下去,她与韫彧之之间,定会剪不断,理还乱。是以,愈是在这种时候,便愈须快刀斩乱麻,如此,她的心才不会因他而乱。

        子珑闻言,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昨夜之事,也并未能挽留住娘娘的心。

        ……

        皇后端坐在长门殿中,听闻亲信的禀报,便是精致的妆容也不能掩盖住她分外难看的脸色。自打登基以来,陛下他便不曾过生辰,更是下令后宫所有人必须在他生辰之日吃素,以悼念他的母后。是以,这后宫中的妃嫔,即便是她,在他生辰之日皆是战战兢兢,吃斋念佛。可陛下生辰当日,这狐媚子为他祝寿便也罢了,竟还不曾吃素。可陛下他非但不曾责怪,反倒赏赐了她好些珍品。如此想来,她怎能不气?一思及前几日她在冷宫所受的气,她便愈发愤怒。

        前几日,不知为何,她浑身起了红斑,连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曾查出病根。未久,谣言四起,道是她患了疫病。不过半日的时间,陛下便派宫人将她送去了冷宫,道是让她好生养病,病愈后再回长门殿去。而实际上,她则是被拘禁于冷宫中,连身边的宫人亦不得随意出冷宫去,更是不知冷宫之外发生了何事。如今,她堂堂一国之后,却沦落到居住冷宫的下场。这后宫谁人不知,她已是失宠了。父亲大人听闻她的近况,自民间寻得医术高明的医者,昨日将他送入宫为自己诊脉,这才得知她竟是中了毒,而非这宫中所传的疫病。她知晓后,震惊无比,放眼整个后宫,又有何人敢陷害她?答案自是呼之欲出,定然是与这狐媚子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便是,陛下!是以,她也未曾声张此事。好在她服下解药,昨日便已痊愈。今日早朝时,父亲大人再次向陛下施压,她这才得以回到长门殿中居住。她派出亲信外出打听宫中这几日所发生的事,这才知晓,那狐媚子为陛下祝寿之事,而陛下心情大好,各宫皆是得到了赏赐,却独独遗漏了她。

        “本宫要栖梧宫中的那狐媚子死!”皇后将手边的东西悉数掷在地上,翡翠玉佩、和田暖玉镯通通被砸了个粉碎,丝线被扯断,那颗颗世间难寻的南海黑珍珠滚落在地,闪耀着光泽,发出泠泠的声响。

        “娘娘,奴婢听闻明日陛下会带贵妃出宫过乞巧节,赏花灯,”亲信抬起头,一脸阴狠地对皇后说道,“娘娘你何不趁此机会向丞相大人求助,让那狐媚子再也没命回到宫中?”

        皇后闻言,一脸喜色,继而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陛下与她一同出宫,身边自然是少不了众多暗卫保护,如何能寻得机会?若是被陛下发觉本宫派人杀她,那本宫岂不是……”

        “娘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便陛下怀疑是你,但若是没有证据,陛下也不能奈娘娘何。更何况,如今陛下的心中,只有那贵妃娘娘一人,哪有娘娘的位置?娘娘你若是再这般心慈手软,一味退让,恐怕……”亲信犹豫着说道。

        皇后闻言,低吟着说道:“这般说来,本宫确实是不能再留她存活于世了。”皇后说罢,扯出一个冷冷的笑。

        ……

        “娘娘,这么晚了,为何你还不曾歇息。”子时已过,子珑自睡梦中醒来,听闻内室还有小小的动静,便轻声问道。

        内室之中,晏殊言还在收拾着明日出宫所要带的东西。这两日里,子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她寻不得机会准备。是以,她便只得等着夜中子珑睡过去了,才能起身借着内室中夜明珠所发出的光收拾行装。却不曾想,子珑竟又醒了来,早知如此,她便不应让子珑睡在门外的隔间。晏殊言思及此,便后悔不已。

        晏殊言听见子珑起身,许是要进来了,她急忙开口道:“我只是起身喝杯茶罢了,这便歇息了,子珑姑姑你便无须起身了。”说罢,她故意弄出一丝倒茶的声响。

        子珑闻言,便只得待在门外,不曾说话,心中却是止不住苦笑。这两日来,陛下确实是不曾来栖梧宫,是以,她便时时跟在娘娘身边,便是为了不让娘娘得到机会准备出宫用的东西。或许如此,娘娘逃离的胜算便小了许多。可如今看来,娘娘确实是决意要离宫了。她微微叹气,罢了罢了,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罢了。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上天自有安排。思及此,她又躺回了榻上。

        晏殊言将自己所需的东西收拾好,这才安心地回到榻上。

        第二日清早,晏殊言便起身了,或许是想到她即将离开这皇宫,今日,她整个人精神抖擞,显得神采奕奕。韫彧之曾与她说好,待他下朝后,便带她出宫。晏殊言梳妆打扮后,便带着子珑前去宫门处,等着韫彧之。

        晏殊言在宫门处百无聊赖,打量着她住了许久的南韫皇宫。绿瓦朱墙,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处处精雕细琢,无一不昭显奢靡的气息。如今,北临皇宫、东垣皇宫、南韫皇宫,她都曾待过,在她眼中,这三座皇宫,虽各具特点,但终究都只是一座被繁华与奢靡掩盖的冰冷坟墓罢了。坟墓里,埋葬的是皇权路上的累累白骨,埋葬的是人心,还有无数女人的一生。或许,在这冰冷的坟墓中待得久了,心,会不会也开始变得冰冷?晏殊言想,只是,却无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晏殊言转头时,便瞧见韫彧之自那宫阙尽处朝她走来。他今日一身白衣,手执一把折扇,那明艳的绿瓦朱墙在他身后,却黯然失色。她在这里等了他许久,可是,她知晓,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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