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客人也陆陆续续的来店里吃饭。
叔太奶抱着五渊,叔太爷正在喂奶。
这待遇,就是许安阳这个嫡亲嫡亲的重孙子都没有过的。
偏生这小孩儿还不乐意呢。
看着叔太爷就是不高兴,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真是服了你,我难道是什么很讨人厌的老人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叔太爷哼一声,看着五渊的眼神也皱巴巴的。
这话刚说完,五渊直接吐奶。
吓得叔太奶直接给了叔太爷两拳。
“诶呀!我说你吓人孩子干嘛?我们五渊还那么小,你给他吓吐了……”
叔太爷捂着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没干嘛呀!我就说了句话,谁知道他这样,我是冤枉的。”
叔太爷气鼓鼓的有些委屈,死死的盯着五渊的小脸蛋,心想这小孩儿是不是故意玩他呢。
“你板着张脸给谁看呢?我们五渊看到了能不害怕吗?”
叔太奶更气,抢过他手里的奶碗,抱着五渊去一旁儿。
叔太爷溜达一圈儿,凑到许一一跟前来,忍不住开始吐槽。
“你家老小跟我简直天生不对付,他怎么老欺负我呢?”
叔太爷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明白。
“要不您把胡子给剪了?”
许一一开玩笑的说着,之前四海跟三川讨论过这个事情。
两小孩一致认为,五渊这是被叔太爷的长胡子给吓到了。
所以才会每次看到了才那么大反应。
“去一边的,好端端的我剪胡子干嘛?”
叔太爷闷闷的,瞥了许一一几眼。
“大姐!瓦罐里的汤熬好了。”
尔尔说着将瓦罐给移到别处去。
魔鬼鱼肉炖豆腐的汁水吃起来很鲜,当时许一一就在想了。
这要是单独熬一罐汤出来,煮米粉或者煮面吃,滋味挺鲜的。
光是想想都觉得好吃。
所以吃完饭之后,许一一便赶紧将大瓦罐给收拾出来。
用魔鬼鱼肉炖了一罐汤出来。
许一一走过去将盖子打开,砂锅里,汤汁轻吟浅唱般地翻滚着,魔鬼鱼的鲜美、香菇的醇厚、葱姜的馥郁丝丝缕缕地渗出,交融汇聚,汤底从一开始清透转为奶白。
她打开海盐罐子,撇了点盐下去。
用小碗来装了一点出来,喝起来带着丝丝拉拉的鲜甜。
不像鸡汤煮表面上会浮着一层油,这个汤从始至终都是没有什么油分,喝着很是清爽。
“待会儿回去了带这个回去,晚点煮米粉吃。”
许一一将大瓦罐里的汤分到小瓦罐里。
放到一旁的石头桌子上面。
今天的晚饭吃的早,回去之后免不了还要加餐的。
“你可真有那个功夫跟心思去琢磨吃,太奶活了一辈子了,做出来的饭,也就是马马虎虎勉强能吃。”
叔太奶笑眯眯的,在这点上面的就特别佩服许一一。
阿寺伯娘对此深有体会。
“阿奶,这要是一一没那个心思琢磨,也不能把五福食馆给开起来。”
阿寺伯娘忍不住感慨。
宋大头在这个时候屁颠屁颠的走进来,目光一下子就被瓦罐给吸引住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我听说你琢磨出来不少吃。”
宋大头就跟那小狗闻到味也一样。
东闻闻西嗅嗅。
“来的正好,你吃了没?”
看到宋大头摇头,许一一转身看向一旁浸泡在清水中的米粉,那些米粉像是慵懒的白蛇,吸饱了水分,变得柔韧而富有弹性。
她将米粉捞起,放入滚水锅中焯烫,米粉在沸水中舒展、舞动,短短片刻,熟透的米粉被迅速捞出,沥干水分后铺陈在大碗底。
揭开瓦罐锅盖,热气裹挟着鲜香扑面而来。
许一一用汤勺舀起几大勺浓醇的魔鬼鱼汤,倾洒在米粉之上,汤汁如金色的瀑布,“哗哗”流淌,米粉瞬间被这热汤浸润,贪婪地吸纳着鱼汤的精华,每一根粉条都饱胀起来,裹满馥郁鲜香。
再夹几块鲜嫩的魔鬼鱼肉、几朵香菇置于米粉顶端,撒上翠绿的葱花、香菜碎,原本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米粉,顿时变得色香味俱全了。
许一一端着这碗魔鬼鱼炖汤煮米粉走到餐桌前。
“坐下来尝尝,魔鬼鱼熬出来的鲜汤做汤底。”
宋大头坐下,轻轻挑起一筷子米粉送入口中,米粉爽滑劲道,入口即化的鱼肉、醇厚的汤汁在舌尖上交织碰撞。
一口下去,宋大头衣服湿了。
米粉不过几口,三两下的功夫被吃完,宋大头随即捧着碗将汤都给喝完了。
最后捂着肚子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
许笑眯眯的炸好的魔鬼鱼皮端上桌。
老路闻到这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
完全不在意嘴里面的起的泡,咬着鱼皮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味道挺好,汤好喝米粉吸满了汤汁,吃得真舒服。”
宋大头夹一块鱼皮进口。
原先鱼汤的滋味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鱼皮酥酥脆脆的口感。
“就是这大热天的吃着忒热,给我冒一身汗出来。”
宋大头虚胖虚胖的,在外头走一段路都能把衣服汗湿了。
更别提刚才出了一碗热滚滚的鱼汤米线。
衣服更是湿透了。
“等天冷了,你要再捕条魔鬼鱼回来,这米粉都不够卖的。”
宋大头抹了一把汗说着。
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大堂一波接着一波的客人坐下。
宋大头趁这会儿离开,瞧着像是特地来吃一碗许一一做的米粉。
阿寺伯娘跟许红莲带着叔太爷叔太奶回家。
回去之前,还想帮着许一一把五渊给带回去。
可惜这小孩儿不乐意。
“四海老板钱可能算准了?”
吃饱了撑的客人站在柜台前面侃大山,看着小豆丁一般的还有几天才满四岁的四海。
忍不住逗一下。
小孩儿别的不说,但在算数这方面就没说过。
伸着肉乎乎的小手,神情严肃的拨弄算盘。
说出来的数目一分不差。
“我们四海别的不行,这算数你们真骗不到他。”
要知道孩子都还没有开始上学呢,在码头上面跟着许一一摆摊练出来的算数。
那会儿没有算盘,客流量大的时候,客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小孩完全是靠心算,可想而知是有多厉害。
……
薄暮时分,残阳似火,倾尽周身光芒。
太阳在海平面上挣扎沉浮,仿若一颗失血过多的丹丸,被汹涌海潮一寸寸吞噬,直至没入那墨蓝相接之处。
夜幕便如一张细密的巨网,兜头撒下,将海边码头迅速笼罩。
海风呼啸而起,裹挟着浓重的咸腥。
好似一头暴怒的海兽在长嗥,吹得岸边幡旗烈烈作响,那原本色彩斑斓的旗面,此刻也隐没在灰暗里,只剩猎猎剪影。
沙滩在幽暗中绵延伸展,沙砾泛着冷硬的微光,潮起潮落间,海水反复摩挲,发出簌簌低语。
五福食馆门口的告示牌被吹走。
三川顶着大风出去追。
“一一姐好似要下雨了……”
许安阳开口说话,这番情形丝毫没有影响到客人的兴致。
三川将追回来的告示牌塞回到柜台后面。
鱼皮恰在这时被赠完。
“先把菜端出去,咱又不是还在码头摆摊的时候了,下雨也不怕。”
许一一头也不抬的吩咐许安阳。
等他出去了,靠在窗台跟前发愁的看。
大风吹拂着,带走了夏日的燥热。
只希望海上行走的船只能平安归来。
许一一心里如是想。
……
“大姐天黑了,我来点灯。”
三川举着贝壳灯来后院,大堂里的灯笼高挂着。
衬得后院这边有些寂静。
“这会儿客人不多,能忙得过来,你回屋看书去。”
许一一摸了摸三川的脑袋,小孩儿笑笑不说话。
举着贝壳灯将灶房门口的两盏大灯笼点上,随后高高挂起。
在海风轻拂的院子一隅,那株桂花树宛如一位绿衣佳人,原还在静静伫立,却被不期而至的海风撞了个满怀。
海风仿若一双无形却肆意的手,猛地揪扯着桂花树的枝丫。
满树葱茏油亮的叶片瞬间乱了阵脚,彼此摩挲、碰撞,发出“沙沙沙”的惊呼,似在嗔怪这风的莽撞。
每一片叶子都成了一面灵动的小旗,翻卷着、飘摇着,边缘闪烁的银色绒毛,恰似镶上的细碎月光,在风里明明灭灭,急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以稳住这晃荡不休的身躯。
此番场景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吓人。
三川的心攥在一起,跑到屋子里捂着五渊的眼睛抱到了大堂里去。
“看这架势,今晚的雨肯定不会小。”
……
“这风也不对劲的很,今年雨多了些。”
……
大堂里客人正酣畅,谈笑声、杯盏碰撞声交织,满是烟火气。
五福食馆的门窗都是新装修的,对面这风是一点不惧。
风一来,三川跟四海便立即将门窗给关上。
此时的大堂里,也只能听到海风呼啸的声音。
“这风来得好生蹊跷,莫不是风神爷今儿个动了肝火,在这天街撒野!”角落里,一穿着粉色衣裙女子担忧的看着。
饶是对面这满桌的美食,此时也没有胃口了。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咬着唇道:“姐姐莫怕,许是这老天看人间烟火太盛,遣了风使来添几分波折,等风过了,定又是好天色。”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是泄露了心底的不安。
三人当中一直没说话的黑衣女子听到这呵笑一声,“瞎扯什么神神鬼鬼,海上风向来无常,这大黑天起风,不过是老天爷变脸快,想给那些讨生活的添点堵,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小了些,若真是害怕也别吃了,趁着现在雨还没下来我送你们回去算了。”
黑衣女子板着一张脸,被阿爹阿娘叫出来伺候这两个长安城里来的两个大小姐已经很不高兴了。
这会儿不过是遇到一阵海风,便看到她们畏畏缩缩的模样。
瞧着真是憋火的很。
“那要不就回去?我看回家吃算了。”
粉色衣裙的女子说完,黑衣女子不犹豫,直接站了起来。
“走吧!二位!”
说着就走到门口去,准备打开门。
“三位娘子这是要走了吗?”
四海本是拿着小老虎娃娃在逗五渊玩的,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站到小板凳上去了。
“风大了,未免不好走,我们得先离开了。”
黑衣女子看到四海之后脸色缓和了不少。
“可是还有菜没上完呢。”
四海着急的说着,再看看角落处她们坐的桌子,刚上的菜还未来得及吃。
人却要走了。
“我们着急回去,那些就不要了。”
粉色衣裙的女子赶在黑衣女子先前说话,扯了扯黑衣女子的衣袖。
“那我把钱退给你们。”
四海说着将还未上的两个菜钱划了出去,在钱箱子里拿出钱来递了过去。
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要不然你们等等,我把菜打包好你们拿回去吃吧?”
四海噔的一下跳下小板凳,等从柜台里走出来。
门刚被掩上,三个女子已看不到踪影。
“小老板赶紧将门给关上,免得风灌进来。”
靠窗边,坐着个身着灰布长袍、满脸风霜的老阿公,他刚端起酒碗,正欲灌下一口,海风裹挟着咸湿气息灌进咽喉,呛得他猛咳几声。
搁下碗抹嘴道:“嘿,这海风邪性呐!在海上漂了大半辈子,每逢夜里起这风,准没好事,怕是海底蛟龙闹脾气,搅得风浪不安分,上了岸还撒野嘞!”
四海瞧见这动静,连忙将门给带了回去。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食肆里面坐满了客人。
许一一突然回想起,码头上停靠着的小船。
无奈,迎着大风出了后门。
码头上,一艘艘木质海船错落停靠,宛如蛰伏巨兽。
稍远处,几艘轻便的舢板相互依偎,单薄的船板在海浪轻推下,“嘎吱嘎吱”地摩挲碰撞,似是在互诉惶恐。
船篷用破旧草席与篾片搭就,此刻被海风压得低低的,像驼背老人般蜷缩着,篷下黑黢黢一片,唯有船头偶尔探出的一支钓竿,在微光中勾出一线冷硬轮廓,仿佛是在黑暗中探寻生机的手指。
大风之下,码头上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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