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小影与云落天正在书房里一起看书等候风寂,因为昨晚约好了,今天他要带风寂去见弟弟。
没等多久,最先等来的却是银发黑袍,桃花眼,眉心一个金色曼陀罗印记的冥界太子释冉。
看着在侍卫统领羽晨带领下,慢慢走进来的释冉,小影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胸膛,急忙站起:“你的伤好点了吗?”
释冉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泛起淡淡一点羞惭慌乱的红晕,随即唇角微扬,眼中杀气一闪而过,笑道:“区区小伤,早就无碍了,你这小麻雀不用记挂。倒是你,与本太子同床共枕,是否有一点点受宠若惊呢?”
小影本是一番好意,关心他的伤势,没想到他却这般毒舌恼怒,微微低垂下头,无言以对。
“小影年幼无知,不慎醉酒失态,还请太子谅解它的无状。”云落天脸色有几分不好看,淡淡道:“太子请坐,但不知你大清早前来,有何指教?”
释冉这才收敛起戏谑不屑的神态,落座品了一口茶,道:“今早起来我浇灌七色曼陀罗时,发现姑姑书房的桌子上有一副昨晚小影所做的曼陀罗美人图,很是喜欢,想请小影帮我也画一幅。”
因为有外人在,又是贵客,小影不便再与云落天并肩而坐,便起身侍立在一旁,闻言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图?”
释冉想了想道:“你可以画在白绢上,用工笔技法画出来吗?我希望花和人都用最细腻最逼真的笔法画出来,最好是形似,也神似。如果你画得好,本太子可以应允你一件事,算作打谢。”
小影为难的低声道:“传闻风姿四少里边,只有小战神时越不喜欢琴棋书画,其他三少这在风雅之道上的造诣无不精深,小影怎好意思班门弄斧,宗师面前耍大刀呢?”
“你捕捉姑姑的神韵比我更精准,也许是旁观者清,我深陷局中,反而先入为主,无法准确探知姑姑的情绪。”释冉起身一揖道:“有劳小影你了。”
云落天并不知道释冉对姑姑的心思,也没有加过他强吻她的情形,只是隐隐觉得这太子对姑姑的关注似乎异乎寻常。不过,以太子之尊,再三相求,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微笑道:“既然如此,小影你就画一幅吧,如果有不完美的地方,咱们几个一起润色修正就是。”
“好吧,你们可不许嗤笑人家。”
听它答应,释冉立即从怀里取出一方上好白绢,铺开在书桌上,然后他和云落天为它调制颜料,细细研墨。
小影凝神回想半响,将释妃的容颜神韵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又仔细回想那七色曼陀罗花的明丽奇秀,将留白处空出来,然后提笔全神贯注画起来。
修长手指放在翠色通透的蟠龙镇纸上,释冉一瞬不瞬盯着白绢。
半个时辰后,长五尺,宽三尺的白绢上,临窗凝望曼陀罗花的释妃,栩栩如生完美无瑕的呈现出来,窗外明月如霜,繁花流水,却都不及画中人含愁凝思的神韵于万一,而那盆绝美的七色曼陀罗,也仿佛被赋予了送花人的满腔情思。
释冉出神的凝望再三,身子轻颤,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目光只深深凝在那画中佳人身上。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清淡的笑声传来:“寂是不是有眼福了,正赶上欣赏绝世好画?”
他们三个急忙回头看去,却是苍蓝色眼眸,天蓝色长衫,憔悴无比却五官极其完美的风寂翩然走近,好奇的上前观赏画作。
“好画,怎么不题上一首诗呢?”风寂微笑。
“这个……风兄说的是,应该题诗一首。”释冉略一思忖,反正画中人已经被他们几个看到,心事藏掖不了,不如就索性坦荡一点,不多加遮掩。
想了想,释冉提笔一气呵成:雨露湿青苔,犹有紫陌开。层层石阶上,玉人不曾来。我思明月在,明月隐雾霭。抬首望斜径,忘情越界来。
我心系彼岸,万物入襟怀。花叶永不见,生错两世开。碧落虚无念,三途隔天隘。花碎葬火砺,伴叶入清怀。
小影默默看了一遍,记在心底,叹道:“诗是好诗,可是总觉得有些不祥。太子,你别这样悲观伤感。”
释冉无所谓的一笑:“浮生一片草,生死何足挂齿?祥与不祥,难萦我心。”
风寂看了他半响,劝道:“冉太子应该听过这首古诗吧,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有些情缘,注定是错,纵然相遇,也无法相聚相守。就像互相了望的星星,没有交汇的轨迹。”
释冉脸色惨然一变,冷笑道:“我不需要她与我互相了望,我只想做一颗流星,刹那交汇,陨落在她身边就足矣。”
“值得吗?”风寂问。
“与你无关。”释冉收起绢画,对小影道:“小影,谢谢你为我画这幅画,我允你一个愿望,不管你任何时候提出来都行,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达成。”
“你不用许我愿望,我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你开心一点,释怀一点。”小影认真道。
释冉捏了捏它的脸颊:“真是个傻瓜,本太子从不轻易对谁许诺,你就不希望我为你办点什么事?”
小影回头看了看云落天,嫣然一笑:“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和云在一起,此生心愿已足。”
“等你什么时候需要,尽管开口,我许你一诺,就一定会做到。”释冉抱拳对着云落天和风寂一揖,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释冉远去的背影,云落天若有所思。
释冉如此期待和珍视释妃的画像,难道是对自己的姑姑有什么非分之想?这怎么可能,释妃是他的长辈,他怎能对自己的亲姑姑不敬?
一想起母亲对自己不正常的痴缠,风寂对释冉与释妃的关系就不禁暗自摇头,他无法接受这种血缘上的亵渎和年龄上的差距,可是,素昧平生,又是互相虎视眈眈的各界皇子,彼此将来只会是竞争敌手,没必要替命定的仇敌惋惜和担忧。
这么一想,他立即道:“云兄,现在可以带我去见磊了吧?”
“好,现在就出发,不过,我们需要施展隐身术,悄悄的去。”
“磊所在的地方,不宜泄露出去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风兄请。”
三人施展隐身术,从最幽静偏僻的路线飞向神寂陵最大的那棵浮欢树。
风寂和云落天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一万多里云路,两刻钟就到了。站在树下,小影开心的叫道:“风磊,风磊,你哥哥来了,快出来呀。”
“哥哥?”头顶上树荫深处,嗖的飞下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风寂定定打量着面前这浑身上下都被恶灵噬咬得斑斑驳驳的血淋淋少年,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双拳紧握。
风磊则是惊喜不已的端详着终于可以脱离血池供养的兄长,激动的扑上去,搂着风寂的脖子,哽咽道:“太好了,哥哥,你终于身体大好,身上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磊,为了一颗凤心,你就甘愿陷身神域,承受恶灵无尽的吞噬?”风寂蹙眉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伸指点在风磊眉心处,默默运功,想以法力治愈他身上遍布的伤口。
风磊握住他的手,阻止道:“哥,你别为我耗损法力,就算这些伤口治愈了,晚上恶灵们一出来,我就依然会体无完肤。”
“晚上你还想留在这里吗?跟我走,我不准你留下来承受永无休止的酷刑。”风寂抓住他的手腕,就要带着他离开。
风磊一动不动,任他如何拉扯,他都双脚生根了似得,不肯往前挪动半步。
风寂拔出佩剑,对准自己心脏,低喝道:“磊,你若不走,我就将这颗凤心剔出来,破除你和云落天的交易。”
说话间,剑尖已经刺破少许肌肤,鲜血沁出。
“哥,你不要逼我。”风磊立即跪下,仰头看着他:“我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已经答应过云落天,要净化完这棵浮欢树上的恶灵。等哪一天我完成任务,就立即回到哥哥你的身边。”
“你不想食言,怎知我就能容忍自己的亲弟弟为我活命,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风寂厉声道:“跟我走!”
风磊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影,微微闭了下眼睛,决然道:“哥,我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男子汉,绝不会背信弃义。”
“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吗?那好,你离开,我来净化这棵浮欢树。”风寂拉他起来。
风磊长跪不起,固执道:“哥,你身体不好,根本不适宜对抗恶灵,你先回去好吗,等我完成这任务,立马就回去找你。”
风寂再不多言,狠狠一剑刺入胸膛。
一直沉默不语留意着他一举一动的云落天,掌中长剑一挑,火星四溅,挑开风寂手中剑,拼着手掌被他划伤,紧紧攥住他的剑刃,劝道:“风兄,你千万不可自毁,否则风磊猎取凤心的行为就毫无意义,荀月之死,也是白死。”
风寂大怒,用力抽自己的剑,锋利的剑刃血淋淋从云落天的掌心里一点点抽离,云落天却一言不发,誓不放手。
眼见再僵持下去,云落天的这只手就要废了,风磊腾地站起身,也徒手握住兄长寒光森森的剑刃,血,从他掌心汩汩溅落。
小影惊恐心疼的看着他俩,哭道:“云,风磊,你们放手,这样不疼吗?”
风寂颓然一叹,撤剑道:“好,你不走是吗,那我也留在这里,一起净化这棵浮欢,到时候一起离开。”
“哥,我求求你回风回山等着我好吗,我一个人就可以,不用拖累你一起受苦。”
“我是兄长,保护不了你,还要你为我承受这种苦难,是我该求求你原谅我的无能,而不是要你在此受难,要我独善其身。”风寂一边小心翼翼为他包扎受伤的手,一边自责。
小影也揪心的上前替云落天处理伤口,叹气道:“云,怎么办呢?”
云落天道:“风磊,你随兄长走吧,这段时间,你已经净化了不少恶灵,我与你解除约定,还你自由。”
小影欣喜道:“风磊,这下真好,你可以和兄长团聚了。”
风磊喜不自胜,但马上,就回过味来:“小影,你不相信我可以重信守诺吗?在没有净化完这棵树之前,我绝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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