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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晏殊言舒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殊不知,蓦地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如天旋地转一般。待她再睁开眼时,一时之间却不知身在何处。隔着老远,她只瞧见金碧辉煌的奢华大殿中,人影绰绰,殿中有一位身着素青色烟罗纱衣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婉若游龙,翩若惊鸿,仿若一只翩跹的灵蝶,其舞姿当真是举世无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声消失殆尽,只余下丝竹之声不绝如缕,竟让她的心神有一丝恍惚。

        她站在黑暗之中,望着那女子一舞完毕,施施然回到席间。片刻后,再起身离席,悄悄出了大殿,向宫门走去。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娇声唤道:“这位姑娘,还请留步!”

        那素青色身影止步,缓缓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她。那人本艳若桃李,却清冷得仿若是盛开于冰雪之上的冰莲。

        晏殊言望着那与她有着相同容颜的人,心口一窒,只觉得脑中仿若兵荒马乱一般。她捂着头,神色痛苦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为何如此愚钝?竟问我是谁?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我本是同一人。”那人笑得清冷,继而恍若风掠过旷原一般,消失在天地之间。而那重重宫阙,点点灯火,亦是顷刻之间便化为烟尘,消失不见。

        “娘娘,娘娘——”耳边传来子珑焦急的呼唤声,晏殊言这才睁开眼。哪里有什么宫殿,女子?她还在栖梧宫的九曲长廊中。她抬头望着藤蔓层层外依旧有些刺眼的日光,眼中隐隐有流光闪耀。

        “娘娘,你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子珑见状,急忙搀扶着她,言语之间俱是担忧。

        晏殊言浅笑着说道:“无碍。我先歇息片刻,你莫要唤醒我。”说罢,便躺在贵妃椅上,闭眼不再言语。

        子珑望着晏殊言,只觉得自家主子好似和往常不同了,但又不知具体是何处不同。她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安静地守在一旁,摇着团扇为她驱赶蚊虫。

        晏殊言皱眉躺在贵妃椅上,努力地回想着曾经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欲要将自己的记忆寻回来。只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却依旧是无济于事。

        ……

        韫彧之才召见了几位大臣,商榷完选秀之事后,正在阖眼歇息,相九便前来禀告,道是后宫的诸位娘娘皆身子不适,太医亦未曾寻出具体是何缘由,只得开了些治疗腹泻的方子。韫彧之闻言,当即便睁开眼,坐直身子,满脸担忧之色,问道:“贵妃娘娘她可有恙?”

        相九笑着道:“回陛下,这后宫之中,除却贵妃娘娘一人无恙,诸位娘娘皆是这般,连皇后娘娘亦是如此。”

        韫彧之闻言,当即便松了一口气,问道:“关于此事,相九你可曾有何发现?”

        相九闻言,强忍着一股笑意,道:“奴才将才派人去各宫娘娘那里调查此事,据娘娘们所言,此事有极大可能是皇后娘娘赏赐贵妃娘娘的那盘七彩珍糕所引起的。只是,贵妃娘娘良善,便将这七彩珍糕分与诸位娘娘一同品尝。至于为何贵妃娘娘她却无恙,奴才亦是不得而知。”

        韫彧之听相九这般说,皱着眉头不曾言语。他自然是深知晏殊言如今的性子,若是有美味的糕点摆在她跟前,她又岂会有不尝之理?而如今,这后宫之中除却她一人,各宫妃嫔皆是身子不爽。细细想来,的确是不得不令人起疑。韫彧之确信,此事定然与晏晏她脱不了干系。只是,晏晏她如今,又岂会有如此心思?难道,晏晏她恢复了记忆?不可能!韫彧之自顾自地摇摇头,若是她恢复了记忆,又岂会心安理得地留在南韫?再者,拓跋曾说,晏晏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不大。晏晏她又为何会这般做?韫彧之沉思片刻,继而他的表情便有些冷凝。经过上次御花园之事,皇后她却还不曾有所收敛,如今竟还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算计晏晏!思及此,韫彧之心中愈发不悦,他冷着脸,站起身来,一挥衣袖,对相九道:“摆驾,去长门殿!”

        长门殿的一众宫人们俱是跪倒在地,连大气亦是不敢喘,生怕被皇后迁怒。身在内室的皇后揉着肚子,一脸难受之色。她浑身仿若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令人着实忍不住伸手去挠。只是,待她一挠,身上当即便被抓出一道道红痕,看着倒是极为骇人。

        “可恶!可恶!”皇后说罢,便伸手用力地将案上的东西悉数挥落在地。若不是她已服下治疗腹泻的药,现下,怕不只是浑身瘙痒罢了。内室接二连三地响起瓷器碎裂之声,屋外的宫人听见这动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后还在内室砸东西撒气时,她的亲信便自屋外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娘娘,陛下正在赶来长门殿的途中。娘娘你现下这模样……”那亲信未曾将话讲完,但个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皇后闻言,当即便停住手上的动作,仔细地打量着铜镜碎片中的自己。她发髻凌乱,脸色苍白,眸间尽是狠厉之色,哪里还瞧得出一丝国母之风范,仿若粗俗不堪的乡村妇人,确实不宜接圣驾。“还不快速速来为本宫梳妆打扮!”皇后有些焦躁地吼道,吓得屋外那些宫人又是惊了惊,急忙起身,忙不迭地赶来为她打扮。

        韫彧之驾临长门殿时,皇后早已率领众宫人在殿外恭候多时,见着韫彧之,她一脸喜色,继而又温婉地笑道,声音仿若是珠玉撞击般清脆:“恭迎陛下!”浑身又是一阵奇痒,自脚尖到发梢,真是难受得令人恨不得将这一层皮剥去。皇后的手藏在衣袖中,她用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的皮肉,疼痛来袭,这才让她好过了些。

        韫彧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径直走进殿内。他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皇后,半晌也不曾言语。皇后见状,心中的那一丝喜悦与激动当即便沉了下去,她思量着开口道:“不知陛下此时来臣妾这里,可是有何要事?”

        “听闻各宫的妃嫔来了你这长门殿,回去后便纷纷腹泻。朕想,此事与皇后你定然脱不了关系吧!”韫彧之开口道,只是,这淡淡的语气,却仿若一把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

        皇后心中虽有些惊讶,韫彧之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有些泫然欲泣地说道:“陛下这是在怀疑臣妾了?若是各位妹妹出了什么事,臣妾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臣妾又何苦做出这样的事来?”

        韫彧之闻言转身,冷冷地打量着皇后,不曾开口。而皇后虽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直视着韫彧之的双眼,亦是不曾说话。韫彧之在皇后的眼中未曾看见一丝悔过之意,便说道:“是与不是,皇后你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朕多说无益,你自己好自为之。”韫彧之冷冷说罢,便拂袖而去。

        皇后望着韫彧之离去的背影,眼睛有些红,她用力地攥紧双手,指骨泛白,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地。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下聘,成为他的结发妻子。而她,却终究抵不过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她仰着头,闭眼将眼泪逼了回去,半晌才睁开眼,眸中尽是仇恨之色。她唤来宫人,吩咐道:“自今日起,你便密切关注栖梧宫的情况,随时向本宫禀报,不可遗漏一丝一毫。”那宫人听令,当即便告退,离开长门殿。

        皇后思索再三,回到内室,唤来亲信为她磨墨,提笔在宣纸上写着。好半晌,待她将这墨晾干,才缓缓将宣纸折好,放进信封。待粘上火漆与羽毛后,她才将这信封交与亲信,说道:“你将这信交与本宫的父亲,切记,定要万无一失。知晓了吗?”

        亲信有些不甚赞同地说道:“娘娘,此举大有不妥。若是日后……”

        皇后冷笑道:“她是嫡女又如何?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二房的小姐,又有何惧?她家虽确是个世家贵族,但若非我甯家帮扶,又如何能有今日这般荣耀?再者,本宫不过是利用她来打压那狐媚子罢了。待那狐媚子失宠之日,她便再也没了任何价值,她的下场,还得视本宫的心情而定。”透过窗棂,皇后望着栖梧宫所在的方向,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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