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好像真的变了，听话了许多。他抬起胳膊向前一伸，在水里轱辘了一圈，整条鱼翻了个面。雪白的肌肤点缀一层晶莹的水珠，没有沾上一点海沙，也看不出伤口。

        只是那层薄薄的肌肉在水珠的覆盖下有些耀眼，与他刚刚发出的稚嫩童音完全对不上号。这个反差让刚刚升起一点怜爱之心的莫敬舒退却了。

        人鱼像大海豹一样在水里侧躺，圆睁的眼睛慢慢眯起，最终变成斜眼看向慢慢向后退的莫敬舒。

        “你这反应，怎么像被我吓到一样？”人鱼不再是稚嫩的童音，而是又恢复了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爽朗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恶作剧得逞的轻笑。

        这条人鱼多次上演“狼来了”的游戏，这让莫敬舒对他本就不多的信任瞬间土崩瓦解，他甚至怀疑想要寻找饲养员也是他编出来的。

        但是莫敬舒仔细回想，人鱼看向照片时的神情是不曾对其他人展露出的温柔和……一些眷恋，如果这也是演出来的话，那这条人鱼一定能拿个奥斯卡金像奖，他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根本看不出是演的。

        莫敬舒发现人鱼很会装可怜，之前骗他们说自己被拿来做实验。刚才又装小孩子，除了身体不能改变，莫敬舒真的会以为他就是个摔倒等待大人看到，然后去撒个娇的小孩子。

        这条诡魅的人鱼究竟是什么来路，又是怎样养成这样恶劣的性格，莫敬舒不敢问，只怕是问了也会满嘴跑火车，掺着真真假假的信息来迷惑他。

        莫敬舒叹了口气，不指望他能来一起探查另一艘船，留他在身边不知是帮手还是敌人。

        “唉，算了。”于是莫敬舒转身就向回走。

        人鱼在后面见莫敬舒不搭理他了，便没了兴趣，像蛇一样在浅水中四处爬行，不远不近地跟着莫敬舒。

        莫敬舒走到李飒身边，问他休息好了没有，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需要找一个地方睡觉，眼前的游轮就是最好的选择。

        本来在游轮下的浅海周围游荡的人鱼见他们朝着另一艘游轮走，忽然从水中抬起头大声喊：“你们最好不要去那里——”

        莫敬舒听到人鱼的声音后，毅然决然地走得更快了。直到联系着他和李飒的麻绳绷直，他才注意到李飒停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人鱼的影响。

        月光下，李飒直直站着，任由月光瀑布一般向自己身体倾泻而下。而这月光似乎仅仅影响到他一“人”。

        见李飒像个木桩一样停下，人鱼飞速游到岸边，蹦跳着来到了李飒身边。

        莫敬舒先人鱼一步把李飒搂到了怀里。用外套盖住了他的头，不让那双流动的眼睛看向任何地方。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去也得去了！”莫敬舒看似是在回应人鱼刚才的话，实际上他退无可退，后面是刚被奇怪的腐烂鲸鱼撞碎漏水且充满怪物的游轮，前面是那个爱骗人的人鱼少年说的“最好不要去”的游轮。

        莫敬舒不知道另一艘游轮里面有什么，他只知道如果再让李飒接触月光，可能就不只是原地僵硬地像根木头那么简单了。

        莫敬舒抬头望向月亮，锋利的月牙像是两块拼接起的獠牙，尖利得吓人。所以当前必须找一个遮挡，如果可以最好是可以锁门的地方。

        眼见莫敬舒拖着李飒离另一艘游轮越来越近，人鱼：“可是那里……”

        人鱼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快速跟上他们，用非人类的巨大力气把李飒抢了过去，连带着莫敬舒的外套，快速掠过海滩，留下两道蜿蜒的痕迹。莫敬舒在后面追，只看到人鱼一个有力的侧翻，把李飒一起带入了更远的海水中。

        “？？？”莫敬舒一脑门问号，怎么还带抢人的？他脑海里瞬间放大了人鱼锋利灵活的蹼爪，鲨鱼一样的尖牙，传说中的人鱼吃人的场景此刻历历在目。

        “你别吃他！有本事来抓我啊！”莫敬舒顾不得那么多，向刚刚潜入水里还未走远的人鱼大声喊道。

        夜晚的海水乌漆嘛黑，莫敬舒完全看不清水里的状况，他只能笨拙地向前挪动，越陷越深，海水已经到了他的腰线上方。

        人鱼似乎肯定莫敬舒会跟来，见莫敬舒走得差不多了，就在水里调头。他左臂挟着似乎在沉睡的李飒，右手抓住莫敬舒在水里的腿，向下一拉，莫敬舒就被完全拉入水中，传说中的水鬼抓人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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