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盏额上沁出细密的汗,脚底因为用力碾着碎石格格作响,极力稳住身子。
当“绳索”到达预估的位置时,音盏嘴角一勾,松开了手。
只听一道强劲的破空声响起,雷云兽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往后扯,身子瞬间离开山石,倒着往后飞去。
有那么一瞬,它几乎是竖着飞在半空。
音盏双手交叉,青丝在脑后不断飞扬,衣摆猎猎作响,只见她素手挥舞,鞭子仿佛活了似的,迅速在她身前打直,然后一如先前那般如花崩散,化为无数细丝。
但这一回,细丝组成的不是打开的“伞”,而是一把正在闭合的“伞”,“伞尖”那头细,另一边尚未合拢,数以千计的银丝开始绕着“伞尖”打转,银光爆涨,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是一个横着转动的巨大陀螺。
银芒耀眼,电光汇聚。
随着音盏一声爆喝,“陀螺”刹时追向半空的雷云兽,以雷霆之势锥入其腹。
吼——
随着一声痛苦万分的吼叫,雷云兽四脚朝天的砸在地上,地面震动,尘土飞扬。
“绳索”被震落后,后方竹林哗哗摇晃,飘落了无数竹叶。
毕烈在来的路上亲眼瞧见数十株竹子同时弯腰,却看不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当即心里一咯噔,连忙加快速度。
谁知不等他赶到现场,就听到身后传来急速抽拉的声响,先前弯腰的竹子突然弹起,紧接着,他听到了雷云兽震怒又惶恐的吼叫。
震怒可以理解,它在惶恐什么?
毕烈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强烈的不安到达顶点。
当他脚不沾地冲出竹林时,就看就让他胆颤心惊,睚眦欲裂的一幕。
雷云兽重重砸在地上,背朝地脚朝上,腹部位置插着个锥子般的东西,正飞速打转,搅动着它的血肉,血液迸溅,血肉横飞。
画面可以说是相当惨烈了。
“不——”
毕烈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副场景,作为驯兽师,他非常清楚雷云兽对于翟家的重要性,是高贵传承的门面,也是实力的象征,这次翟天临让他带着雷云兽参加猎兽,是为了给顺承王府一个教训,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
别说雷云兽死了,就是受了伤他也没办法交代,想到翟天临一贯不留情面的惩罚手段,毕烈打了个寒蝉,突然爆发出无限勇气,朝着性命垂危的雷云兽冲去,试图阻止对方继续伤害它。
音盏依旧站在山石上,神情冷峻,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继续操控银弦千丝,因为过于专心,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雷云兽的腹部相比其他地方要薄弱,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银弦千丝可攻可防,到底不是锐器,硬碰硬的话,极其耗费灵元。
“住手!你给我住手!”
毕烈跌跌撞撞跑过去,却被疼痛到极致,陷入疯狂的雷云兽一爪子拍飞,倒飞着出去。
他善驯兽,实力却有限,若非能控制住雷云兽,翟天临也不会派他参加东皇猎。
这一摔直接要了他半条命,吐出一口血,赤红着眼睛对音盏喊道:“你敢杀了雷云兽,翟家不会放过你的!”
音盏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与翟家早就结了仇,杀不杀它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如果雷云兽不属于翟家,她也未必会下杀手,以前杀死的那些凶兽,无一不是危及性命不得已为之,她不是嗜血的刽子手,没有滥杀生命的嗜好。
但翟家与她为敌,雷云兽又是翟家的战力,这次送上门,那她也没道理心慈手软。
“不!不!你不能杀它!”
毕烈神情呆滞,口中喃喃念叨着,眼见着雷云兽从狂暴挣扎到气若游丝,终于发了狠,从怀中掏出那支“笛子”,吹起一个诡异的节奏。
音盏皱眉,到了这一步,他居然还不死心。
不管再怎么催发其兽性,雷云兽此番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扭转不了局势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奄奄一息的雷云兽突然气势暴增,与她建有联系的银弦千丝也感应到异常的波动……
糟了!
音盏忽然反应对方要做什么,灵元一转,使出空间之力,果断将银弦千丝收起,转身跳下山石。
与此同时,雷云兽腹部上的“陀螺”刚消失,肚子就鼓胀起来,仿佛充了气似的,越来越大,猛地炸开。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
以雷云兽躺着的地方为中心,掀起巨大的气浪,狂飙突进,摧枯拉朽,外围的竹子、树木尽数化为碎屑,被狂风卷着吹向天边。
地面颤动,群兽惶恐。
这股震感一直延伸到了草坪边缘的大殿。
花燮提出让翟明霁跳舞后,后者差点没把牙龈咬碎,眼看着就要暴走,南慕痕不得不从中调解,让花燮改成让他舞剑,这事才算揭过去。
“你等着,我一定会赢。”
翟明霁将借来的剑丢给主人,面色不善地看向花燮,一字一句道:“你、家、狐、狸、死、定、了。”
花燮看也不看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身后的来风有些担忧,附身小声道:“公子,银小兄弟不会有事吧?”
花燮手指轻轻滑过茶杯边沿,缓缓道:“不会,里面死绝了她都活蹦乱跳的。”
来风:“……”
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对他这么有信心,不过听了这话后,他没那么担心了。
花燮反复摩挲着茶杯,长长的睫毛往下垂,遮住了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样风轻云淡,回答来风的话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宽慰。
她再怎么厉害,到底是一个人。
林中危机四伏,又有翟家虎视眈眈,刻意针对,万一……
花燮指尖微微泛白,突然有些后悔。
不该为了私心和试探把她牵扯进来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外面突然向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大殿开始震动起来。
桌椅摇晃,茶杯颤动,站着的宫女、侍卫东倒西歪。
“那是什么?地震?”
“不是,好像是从林子那边传来的。”
“发生了什么?这么大动静!”
……
震动来得突然,平息的也快。
当大殿不再颤抖时,在南慕痕的带领下,众人惊魂未定地走出大殿,来到看台。
花燮用比南慕痕快一步的速度站在看台边,举目望去。
从他所在这个角度看不到事发地,除了草地留下被车轮碾过的痕迹,似乎和之前并无不同。
但顺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后,他还是发现了一丝异常。
其中一处的林子似乎……过于稀疏,空了一块的感觉。
花燮脸色渐沉,背在身后的手指倏地攥紧。
那里是地图标注的方向,也是音盏会走的路。
“易之……易之!你怎么了?”
听到叫唤,花燮回神,见南慕痕正看着自己,这才收敛心神,道:“没事。”
南慕痕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看出什么了吗?”
花燮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着远处,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太子皇兄想必也看出来了吧,这么大动静,可不是一般战斗能发出的。”
南慕痕点点头,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以攻击和破坏力见长的,有大皇兄的犀角兽、翟家的雷云兽,以及我派出的赤地熊,但两两相斗也未必能造成如此大动静,难道都碰到一起了?”
“有这个可能,不过……”花燮神情微凛,道:“从刚才的声音来看,我更倾向于是另外一种结果造成的。”
南慕痕问:“什么结果?”
花燮嘴唇紧紧抿起,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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