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影子被拉长,模糊得已经看不出外形轮廓。两个人一路走回来的路途,肩与肩之间的距离塞下一个正常大小的玩偶都不是问题。
路灯微弱渺茫的光映照夏至陆凛冬的全身,两个人被温暖的灯火包围发丝在夜晚寒凉的风中飘展丝丝闪亮。
某种气息在两人间随意的穿行,穿过他们的心脏留下一点来时的痕迹。
陆凛冬完全是照着夏至的脚步行走,亦步亦趋,头略微往下低,后颈的颈椎骨突出的明显,双手放在黑色的羊驼大衣里感受着冰凉的风肆意的吹着他脸,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半张脸在橙黄如橘子皮色系的光亮下沉默。
夏至走在他旁侧,橘子皮色系一样的灯火同时也照着她的半张脸。灯火下,她也没有说话,细长闪亮的流苏耳饰随着她有些埋头的动作擦过皮肤往前倒的倾斜。
其实她是有话要说的。
她想问陆凛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是巧合吗?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没有问出口。因为好像陆凛冬也没有必要回答她这个无比无聊的问题。
所以还是埋在心底比较好,不见一点风,不见一点阳。
人在走总是能到达终点的,被拉长走动的影子停下,夏至抬起头,倾斜的流苏耳饰归正垂直,瞥了一眼身旁亮着灯的两层楼房,回头,仰视着陆凛冬,漆黑的眸珠在黑夜里灿亮: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也谢谢你今天晚上救了我。”
陆凛冬安静的听完全程,黑夜下说的话平淡直勾勾的眼神却透露着不舍:
“不用谢,应该的。”
他拉了拉袖口,又道:“进去吧,我自己能回。”
心思被猜的透彻,夏至还没说出口目送他离开的话,就被陆凛冬的话生生地打了回去。
于是——她也不选择装傻,恬雅一笑眼下卧蚕更明显一些,凝视陆凛冬,回:“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她回身,冻得苍白的手就要推开铁门,身后陆凛冬回话。
“会的。晚安,祝你夜晚有个好梦。”
她的手一顿,心里想着回头却迟迟没有动静,最后喉咙发出沉闷的一声“嗯。”,微微点头,推开少许掉漆的铁门反手关上后进入屋内。
屋里灯火通明,夏至关上里屋的门,从门口直走就是来到了大厅,她落座大厅款式简约的沙发上,看着正前方屏幕闪亮宽大的电视机,没有转头的喊:
“奶奶我回来了。”
她在报备,根据奶奶从小给她立的规矩,晚上出门超过“十点”回家,就要第一时间报备,这样她才能安心。哪怕她在睡觉也要说一声。
“知道了,夏夏。”
“回来了就快点洗澡休息。”
沧桑嘶哑的嗓音传入夏至的耳畔,同屋内灯火一样白的发丝垂髫在肩膀两旁,老者身躯佝偻,投在地上的影子矮小。
夏至眼里是皱纹纵横交错而形成深沟的面庞,奶奶站在楼梯口,她回,“知道了。”
“不早了,奶奶,你快点休息吧。”
她的话落,佝偻的身躯慢慢的从她眼中淡出,直至再也不存在。
夜晚的西北风猛烈地呼啸,刮在陆凛冬发红的耳廓。
他站在铁门外,通过窗户看见屋里的灯火闪亮,心底有了一抹灯火的温暖。
头是低下的,幽邃的眼睛里少了一丝光亮,陆凛冬迈开了脚,转身离开时,天空洒下了小雪花,雪花纷纷乱乱摇摇晃晃飘飘洒洒跌落在他头顶的发丝上。
他没有管,心里一直想着方才几个钟头前的事。
陆凛冬没有想到,回到锦城陪老爷子过一下年,今天竟然能遇到夏至。
起初在喧嚣嘈杂地街上,望见穿着温暖的夏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在确认的两三秒以后,他立即决定上前打个招呼,不料还没穿过人群最嘈杂的店铺时被人群冲散,店铺前边的夏至在人群中时隐时现,最终他没跟上也没打上招呼。
一路稀里糊涂摸索着来到一个陌生的小路,眼看着是彻底没办法打上招呼了听正打算导航返回,这时,往直走前边斑马路右转角另一头小路上传来一些动静吸引了他。
不一会,他走到斑马路路的路口便一眼望见,前方的一条小路上,夏至欣长。瘦弱的身影。
最终阴差阳错也是缘分救了身处囹圄的夏至……
夏至想问的问题,答案在陆凛冬脑海飘浮;雪势大了些,陆凛冬走路的步子加快,肩膀的大衣上还有未融化的晶莹剔透的雪花。
手自始至终放在口袋里,口袋里边温热柔软的手捞着发热的巧克力,一会抓一会放不懂得他在干什么,与此同时——
客厅里夏至还坐在沙发上,姿势一点都没有变化,眯着眼视线定格在电视机上,因为有些近视时间久了看得就会有点累,就像现在。
她眨了下眼,放松紧绷的眼皮,这时放在大腿上的手要撑在沙发上时不小心压着刚才陆凛冬给她的巧克力。
夏至顿时抬起了手,被压瘪的巧克力躺在沙发上,她拿过时,巧克力已经没有了陆凛冬刚给她时的那股温热。
虽然说不上是冷了,但也确实没有之前那样热了。
巧克力平躺在她的掌心,夏至没有一点想拆开吃了的欲望,于是——手指往里蜷缩,像一个大伞一样慢慢降下包围掌心的巧克力手握成了拳头的形状,放入了裤兜。
一切完成后,拿上沙发上的手机临走前关了电视,去到了二楼。
拍去肩膀上残留的雪花,陆凛冬走过别墅气派的大厅,上了楼梯,进入房间,落座床尾的床尾沙发上,口袋里的巧克力放在沙发上,脑海奇怪的不断地重复放映关于夜晚事件的回忆。
小路、灯火、矮小的男人、雪花、以及——险些成为受害者的‘夏至’,最后——“他。”
这些组合起来构建成的场景异常的熟悉,似乎他早就经历过。
思绪如万千细线缠绕脑际,陆凛冬眉头紧锁起来……开始跌进记忆的旋涡。
在名为“记忆”的海里,倘洋的游行,从海面慢慢到海的中段,再到深邃的海底,拔开似藤蔓密集一起的但却是海草密密麻麻交缠形成的天然的一扇门,找回遗忘的回忆。
繁多的稀碎的,记忆的碎片一涌而进,海面波涛汹涌浪花朵朵——
雪夜、小巷、灯火、悉数可见的少年、墙壁的少女、最后——巷子的口“他”。
随风飘扬的红围巾,红的刺目,红的热烈!
白皙的面容,少女——发红的眼角,红的可怜,红的刺目……
遗忘的记忆犹如大雨时喷涌而出的河水,猛烈、激荡、凶急!。
呼吸被抑制住了,眸珠宛若是铆死的动弹不得,手无力的耷拉下垂像柳树的枝条,大脑只在片刻便已宕机。
陆凛冬埋着的头陷在臂弯。
原来他早就认识了夏至……在高中之前,在那个灯火阑珊的‘小巷’,在寒风凛冽的‘雪夜’,同样的她遇险…他危机关头出现,十三年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怪不得…在一次过年间,除夕的当晚 ,他会留意到仅是恰巧碰见的夏至她脖颈上戴的红围巾,因为那个红围巾同他那时救了后没放在心上的女孩,脖子上戴的围巾一模一样。
回忆的进度条停止,陆凛冬更加沉默空气变得凝重,他极力地平复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情绪,无力耷拉的下垂的双手此刻紧贴额头,手肘撑在膝盖,身躯弯曲,神色复杂苦痛。
不,也不一定是她?
陆凛冬冷静下来开始琢磨思考!。
他开始不确定那个女孩是不是夏至,还是只是凑巧刚好两人的围巾一样?
可是他忘了,他的脑子凌乱,那个女孩就是夏至的铁证是:脸都是一样的。
陆凛冬少有的方寸大乱,又冷静了片刻,想到“两人的脸是一样的”,自此确定从始至终无论是十三年前那个下雪灯火微茫的小巷,还是今晚的相救对象都是“夏至”。
凝重的气氛得到缓解,宛如箭矢在弦猛然跌落;紧贴在额的双掌脱离温热软和的皮肤,陆凛冬身子往后倒,倒在床尾么沙发的靠背,头仰着下颌线清晰凛冽,喉结突出,凝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脑海有些混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纠结于小女孩是不是夏至的问题,这有什么不好的利害关系?
他不清楚。
也不知道夏至是否还记得小巷那时救她的他?如果记得从未听她说过,虽然她也不一定要说。
探知欲到达了顶峰,陆凛冬想知道夏至还记不记得小巷的事,为此,他想要亲自听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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