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天,咸阳城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变。而当淳于静赶到王宫高台前的百层台阶下时,和聚在这里的千万百姓一道仰头,有幸看到了这场巨变的全过程。
只见高高的城头之上,一袭宝蓝色宽袖长袍迎风起舞,最是显眼,赫然正是慕少艾。
这是淳于静头一次看到慕少艾这君临天下的气魄,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信手拈起一整个国家。砌筑在高台上的万顷宫阙,此刻都不过是衬托他的背景,而脚下的高台,则将他抬高到了万众景仰的高度。
慕少艾的身后是紫缡和阿柔,两人娴静不语,只是凝望着眼前。
而台上还有一人,是……是慕少青?!
只见慕少青手持一支铁剑,愤愤然挥舞着,一副恨不能将慕少艾碎尸万段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决斗?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瞅着那宽广的高台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邑王妃也在凑这个热闹吗?此处太远看不清,何不上到台上呢?”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久违了的声音,慢悠悠的,透出一种腹黑的特质。
淳于静微微一诧,转眸看去,发现自己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来一个人,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宽袖长袍,头上束着红色发带。若不是她早就领教过这人的独树一帜,定会以为是谁家新郎跑出来了。
“上官流云,竟然是你?!”
太不可思议了,好在周围的人都在凝望高台,没人在意这里。
“喂上官流云你怎么到咸阳来了?还恰恰是在这个时候,你来干嘛?”淳于静问。
上官流云一脸让人看不透的笑,温润之中却有天生的一股冰雪气息扑面而来,直教人觉得不远不近、恰到好处,“我是来接我的王妃回大梁的。”
王妃?啊,对哦,上官流云已经被册封为异姓王了嘛,这算起来和雪无声平起平坐,而他王妃不就是阿柔吗?
上官流云指了指高台,“邑王妃,我们也上去吧。”
于是淳于静有点莫名其妙的被上官流云请了过去,两人爬上高台。
因为两人的蓦然出现,民众间发出了片片的惊叹声。
而淳于静这时才从紫缡的口中得知,就在这几天,整个咸阳宫都被慕少艾控制了。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慕少艾从前暗中培植的势力早已遍布了咸阳宫的各个角落,这个扫地的宫女,那个烧炭的小厮,甚至是负责修补宫墙的砖瓦工……当这张天罗地网终于暴露于世的时候,任你想得再是周全,也不得不瞠目结舌。
所有势力都被发动,咸阳宫中半数人都变成了慕少艾的亲信,禁卫军也有大半一日之间便作倒戈。
由于有雪无声在从中组织,一切变故都做的天衣无缝,令慕白浑然不觉。慕白的眼线也都在不明不白中被一个个干掉,慕白成了聋子瞎子,结果他还在龙床上抱着月姬滚来滚去,突然之间,就被杀进来的一批人持械包围了。
慕少艾不做弑父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将慕白软禁于殿中,最后将负隅顽抗的慕少青和其手下逼到了这座高台之上。
慕少青的手下在保护他的过程中,不是投降就是被杀,现在到了这里只剩他一人。此刻慕少青满眼怒成了红色,咬牙切齿的狂舞手中铁剑,吼道:“慕少艾,你这个卑鄙小人!”
慕少艾眼底寒彻一片,紫晶白绢扇在手中随着手掌微微颤抖,他道:“我何曾有四弟那般卑鄙无耻,四弟和母后罔顾父王与诸位娘娘的性命,陷害我与母妃,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秦国若是落到你的手里,那便是万民之厄。既然你不行,我便替你接管了!”
“你、你!”慕少青气得从头到脚恨不能都变成了绿色,他不甘心,身为嫡子没被封为太子,整倒了慕少弘和太子后,偏偏被那什么晋王给限制着不能乱动,后来又以为扳倒了慕少艾,谁知道这慕少艾居然……!“你、你巧言令色,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慕少艾眼底一沉,这一刻杀气如磐石压在了慕少青的身上,竟令他胸口一突,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血气。
慕少艾吼道:“四弟以为自己造孽造得还少吗?当初二哥的事,冷宫中那位被你们下了药的娘娘何其无辜!还有太子的事,你连一母同胞的妹妹都下得去手!如今就算我有心饶你一命,你也逃不出苍天的惩罚!”
慕少青彻底被激怒了,那些事是他干的,可这又怎么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他和母后的人生信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什么不对?
一声野兽般难听的咆哮,慕少青举着剑冲了上来,冲着慕少艾就挥舞起来。
慕少艾微微叹了口气,眼前这毕竟是他的弟弟,如此血腥相斗,让万千臣民看了又成何体统?
突然,一抹紫色的身影纤纤冲到兄弟两个之间,紫缡扬起白纱。那白纱轻柔的打在慕少青的胸口,却宛如打过来的是一个铁锤子,将慕少青连人带剑掀飞出去十几尺,重重的仰面摔在地上。
一片惊呼声,民众们目瞪口呆。
“哼,想与三殿下为敌,你还没那个资格!”
紫缡冰冷的吼道,白纱回到手中,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一双眼睛闪着穿透人心的冷光,看得慕少青浑身发抖。
“你、你……你疯了!”慕少青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指着慕少艾对紫缡道:“他是秦国的王子,秦国灭了你们楚国,你居然不恨他?你在楚国当个王女,三夫四侍,有什么不好?你要是嫁给他,到时候他身边妻妾成群,没心思花在你身上,你居然受这个苦还要帮他?”
“轮不到你过问。”
慕少青的一大串质疑的愤怒,换来的仅仅是紫缡的不屑,“你这样的小人,根本不懂他的心。他没法下决定杀你,那就我杀了你吧。”
自始至终慕少艾都没有说话,却在听到紫缡这句话时,微微颤了颤,本能的想要阻止。
可是紫缡没有给他这个时间,他狠狠一抽白纱,只见白纱飞起,如银蛇一般向慕少青扑去,霎时把慕少青的身子给卷住了。
“呃啊!放开我,放开我!”
慕少青气急败坏的喊着,整个人被白纱卷着倒飞了出去,两条腿还在不甘的踢着。
而紫缡猛地一收白纱,那白纱顺势将慕少青打了出去。
“啊——!”
只听一声惨叫,慕少青从高高的台座上急速坠下。
轰——王宫高台下溅起一片鲜血!慕少青重重坠地,脑浆崩裂,整个人从台阶的最高层迅速滚下,一路滚过,台阶上便是一路的鲜血和脑浆。
民众们赶紧纷纷让开,那尸体就这么从民众当间滚了一路,直到都不成人样的时候才停下。彻头彻尾都没人上去收尸,只是震惊的看着。
慕少艾看着台下的一长条鲜血和脑浆,正宛如谁用粗毛笔画出来的一般触目惊心,不禁心底隐隐作痛,转眸道:“紫缡,你……”
“紫缡就是要下这个重手。”
冰冷的回答着,紫缡步向慕少艾身前,放软了语气道:“因为他不仅害你,刚才还侮辱你。”
慕少艾略略露出疑色。
紫缡郑重道:“他侮辱你妻妾成群,这根本是把你当成和他一样的俗人。”
慕少艾稍稍一怔,接着便温润的笑了,眼底、嘴角都挂着几许浓情,赞赏道:“还是紫缡了解我。”
“其实邑王妃也可以了解你。”紫缡看了看淳于静。
而阿柔也帮腔道:“是的,三殿下与邑王是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这词语听着怎么这么贬义呢?阿柔总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淳于静和慕少艾不约而同有些汗颜。
偏偏上官流云连这个头衔也要一起分享,将阿柔轻轻一揽,说道:“我不也和他们是一丘之貉吗,柔儿你说对不对。”
淳于静已评价无力,只好指了指台下那些渐渐不安的民众,说道:“三殿下,这些人交给你了,好自加油吧,我看好你哦!”随即一溜烟从高台的甬道奔进了宫中。
甬道之上,淳于静狂奔,从上层绕过后来到下层。
从前殿到后宫,一路碰上许多慕少艾的禁卫军,其中还见到了上官流云和阿柔的生死门中人,连那六个美女都在。淳于静恍然大悟,原来慕少艾和上官流云早就发展了私交,这么说来,此次咸阳宫变,是雪无声、慕少艾、上官流云三人联手制造的!
询问了几个人,都说雪无声在慕白的寝殿那里。于是淳于静疾奔而去,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昏暗的寝殿中,薰香的气味很是浓烈,一片醉生梦死的烟雾缭绕在寝殿之中。所有窗帘都被放了下来,阴风从窗户缝隙里吹入,显得这里越发的鬼魅。
出乎淳于静的预料,雪无声并不在这里,反倒是慕白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边咳嗽,一边持着火钳子在薰香炉中翻来倒去。
一种诡异的感觉上升到淳于静的心头,她定了定神,将门关好,走向慕白身前,欠了一身,“邑王妃淳于静见过陛下。”
“陛下?”慕白抬眼看来,似乎对“陛下”这两个字有些不认同,“秦国的陛下不是已经换人了吗?”
淳于静对慕白可没有好感,时下冷冷的笑了笑:“如陛下所言,您或许就要当上太上王了,颐养天年又有什么不好。国君的位置,还是三殿下来坐更为合适些,相信有三殿下的励精图治,燕国和齐国迟早是我大秦囊中之物,这不也是应了严华公子的预言吗?”
慕白猛地咳嗽一声,两眼睁得巨大,想当初他在听了严华公子的好坏两条预言后只在乎好的了,而当那条坏的逐渐应验时,他也从没想到如今应验到了自己的头上。
望着慕白纠结的表情,淳于静微微有一点不好受,便说:“陛下如今累了,还是好好的休息吧,秦国交给三殿下,陛下其实该放心的。本王妃在寻找邑王,他刚刚有来过陛下的寝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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