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街灯昏黄。
历文成降下车窗,露出一条缝,吹进来的风已有秋意,只是依旧没有吹散胸口的憋闷。
“历总。”阿权侧身叫他,“老宅那边请您这周末过去一趟。”
“回了,说没时间。”
“老爷子的人亲自来请,您要不——”
历文成掀起眼皮,眸光微沉。
阿权低下头,“是。”
路越走越寂静,在夜里无限延伸,最终停在城边别墅门口。
阿权手里拿着资料,脚步紧紧跟着历文成,“历总,这是按您要求找的管家团队,底儿干净,嘴巴严,明天即可到岗。”
“先不用。”历文成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去请陈总过来。”
“是。”
陈晨被阿权从床伴的温柔乡里强拉到别墅,下到负二层,浓浓酒气。
只有吧台上开了一盏灯,历文成解了三粒纽扣,臂肘横在沙发背上,一手指间夹着烟,一手捏着酒杯。
醉意朦胧,散漫中带了些森冷。
刚刚一路攒的怨言此刻消失殆尽,他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坐在历文成对面。
“今儿怎么个喝法?”
历文成狠嘬一口烟,眯起眼等脸前烟雾散开。
无声,无息。
陈晨翘起腿,仰脖喝了一口,“去见小休了?”
历文成这才轻“嗯”一声。
陈晨把杯中酒喝干,“我就知道,那祖宗又怎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历文成很少允许自己在这种事情上放纵,席间如果没有人值得他拿杯子,可以说滴酒不沾。
即便是朋友在一起,也只点到为止。
上一次这么喝,还是方休出国当晚。
历文成黑如点漆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想到方休刚刚义正言辞的样子,“五年,变化不小,骨气也有长进。”
“是啊——”陈晨轻磕他的酒杯,“五年,出去的时候还是小孩,现在都到了跟我一起被安排相亲的年纪了。”
历文成倒酒的手微顿,“相亲?”
陈晨闭起眼,前后摇晃着脑袋,“联姻,老太太和我姐夫心里一直有打算。”
“谁家。”
“不知道,这段时间好几家上门,老太太着意留了几个,想让小休在里面自己挑。”
幽暗的灯光,阴测测的气氛。
历文成手指点着膝盖,一下一下,不疾不徐。
陈晨伏身倒酒,语气意味不明,“小休身份在那,我们家就剩这一个宝贝儿,谁家不想来沾点亲?机会嘛,总是要争取的。”
男人睥睨的眼光落在身上,他咂巴着嘴,“没别的意思,瞎聊罢了。”
酒气愈发浓重了。
历文成在晦涩的暗红色中有片刻失神,反复品着方休说过的两句话。
一句,【我这个人,从今往后,我不要你了】。
一句,【以前的人和事,我早都不放在心上了】。
一句酒话,一句清醒。
字字诛心。
酒喝到后半夜,陈晨被扶到客房歇下。
历文成还在沙发上,衬衫纽扣全部扯开,胸口大敞,身前几块贲张纵横排列。
平日稍微敛压的凛冽此刻暴涨。
阿权站在一旁斟酌片刻,还是没开口。
历文成喝到现在依旧耳聪目明,发号施令,“说。”
阿权低下头,犹豫着,“下面人说…周老先生今日见过方小姐。”
“什么时候。”
“徐美华被带走的时候。”
历文成向后仰头,脖颈青筋丝丝凸起,通身黑体的真皮沙发显得寒气愈发逼人。
“安排一下,周六晚上回老宅。”
……
方休一大早把张洋接到自己家。
她这里的次卧也是个套间,两个女生住也方便。
刚收拾好东西,方国威打来电话,说让回家。
之前方休搬出来的时候承诺过,一周回去一趟,便也没拒绝。
宝宴楼的事情还在持续发酵,关注度居高不下。
调查组审了饭店的人,又专门请了律师团队解决那些女生们的合同问题,伍迪不放心,悄悄跟着,也是一大早出的门。
留张洋一个人在这儿怪无聊的,方休就想带她一起回去。
张洋把自己的衣服叠进衣柜,摇头,“不了吧,我跟‘家人’这种身份的相处不来。”
方休不好勉强,嘱咐她,“那你轻易别出门,徐美华现在还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碰上,有什么情况直接给伍迪打电话。”
“好,知道了。”
正午,方家进进出出好几拨人。
方休拉住阿姨询问,“这干嘛呢?”
“方董今晚请了客人,吩咐我们布置打扫。”
又来?!
方休风风火火进屋,方国威正坐在沙发上,看管家递来的单子。
她凑过去看了几眼,是晚上的酒单和菜系。
“爸,您干脆顶了李叔的位置得了。”
方国威不理她,李叔弯着身子,笑容满面,“方董的贵客,谨慎点是应该的。”
“方老头,这次又是什么主题?”
方国威确认过单子没问题,撇开她搭在腿上的脚,“像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掸裤腿,卖了个关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方家门口陆续有车停下。
李叔带着人挨个儿迎到会客厅,安排落座,“各位稍歇息片刻,方董和方小姐马上就到。”
客人里有位张太太,性格爽朗,“没事,让方小姐安心打扮,女孩子家总是要收拾的,我们等一等没什么!”
其他几位也附和,“就是,我们在园子里逛逛。”
“各位随意。”
时间差不多了,李叔准备上楼去请方国威。
门口传来话,说有位客人不在请柬上。
方国威的场子,很少有人这样大胆,不请自来是他的大忌。
李叔问有没有说是谁家。
“说是历家。”
李叔立刻到门口去迎,远远的看到两辆黑车停在那。
为首那辆的车牌已经很久不在市区活动,几个数字充斥着权利的味道。
他心口禁不住沉下去,吩咐身后的人,“去请方董,说历二爷到了。”
……
方休正在衣帽间选耳环,方国威从下午开始催她,要打扮得落落大方,诗情画意。
她哪像是那样的人,所以干脆拿来方芷留下的衣服和首饰,方芷总不会再被挑出错吧。
到现在方国威都没说晚上见那些人是要干什么,不过他每次的主题都莫名其妙,她也懒得问了。
方休捏着一只珍珠耳环往细小的耳洞里塞,屏气凝息,小心翼翼。
身后咯噔一声。
她以为是阿姨来催,嘴里含糊说着:“马上马上,最后一只了。”
终于戴进去,方休坐下重重呼出一口气,下一秒这口气却被镜子里出现的面孔堵在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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