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曦穿透山间的雾。
方休打了个寒颤。
“坐车里吧。”齐昀并排挨着她,“睡一会儿,到时间我叫你。”
昨晚到陵园时不开门,她没能见到方芷。
两人聊了整夜,大多是她骂,他听。
还要配合她一起骂。
齐昀不会说脏话,骂起来斯文好笑。
惹得她哭笑不得。
方休揉鼻子,“不用,马上就到了。”
五点半,陵园准时开门。
齐昀陪着她上山。
在方芷的墓前,方休抱膝蹲下。
天空的淡橙色镀在身上,浮了一层虚光。
头发毛绒绒,脸蛋毛绒绒。
蓬松柔软。
跟受了委屈的小猫儿似的。
看得出来她们姐妹间关系很好。
方休嘴巴不停,诉衷肠。
她说了多久,齐昀看了她多久。
一寸寸映在眼底,心底。
逐步瓦解占据了他。
在山上待了一小时,估计家里已经大乱。
方休站起身,不舍挥手,“我下次再来看你。”
阳光乍泄。
山脚,两辆车,一黑一白,一高一矮。
男人负手伫立在林间晨雾里,浓白遮不住眉梢的冷峻。
方休脚步一滞。
绕开他。
“方休。”他出声警告,“上车。”
齐昀刚好拉开车门。
他又补充,“上我的车。”
方休拢紧大衣,一言不发朝白车走去。
历文成紧跟其后,大步抢在她前面,一掌拍上那扇车门。
闷响声在静谧中回荡。
惊得她一震。
“小历总。”齐昀钳住他的手腕,“你吓到她了。”
历文成不理会,垂眸,威慑力十足,再次警告,“方休。”
“齐昀送我回去,不劳你费心。”
他腕骨立时一拧,攥着齐昀的小臂一推。
撞上车门,反剪,一气呵成。
齐昀被禁锢。
“我单只手对付他不成问题。”历文成言语逼迫,“你是要自己上车,还是让我用野蛮的法子。”
齐昀奋力挣扎,挣不脱。
他确实没有历文成块儿大,之前也从未听说小历总跟人动过手。
实力不详。
不亲身经历一次,很难想得到力量悬殊如此大。
方休急红了脸,屈肘攻击他的腰腹。
历文成用受伤的胳膊箍住她,眼底寒气阵阵,“学了几招三脚猫的拳法,用到我身上了?”
他浑身硬邦邦,铜墙铁壁似的。
方休熬了一宿,没力气,挂在他臂弯消停了。
历文成松开齐昀,胡乱拎起她塞进车里。
“历文成。”齐昀抻平衣领的皱褶,字正腔圆,直呼其名。
男人背对他驻足。
他声调平淡,“裂痕已生,强行带走她,有用吗。”
历文成转身,不屑笑,“小学生的离间把戏,一次两次的,你玩得倒起劲儿。”
“是离间吗?”齐昀歪过脑袋,露出几分单纯,“如果没有说中,哪来的离间呢?”
历文成手扶上车门。
他大步跨近,四目交视,“抑或是,小休本就不信你。”
历文成平静得无波无澜。
可齐昀知道,这幅面目下是惊涛骇浪。
“你带她走吧。”他笑,“带她回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山里风声呼啸,引擎声惊起林中飞鸟。
历文成单手操纵方向盘,拨通电话交代阿权。
方休仿佛置身事外,望着窗外发呆。
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
男人下车,绕到副驾那侧,拉开车门。
无声压制。
方休了无生气,动作僵硬呆板,一瘸一拐向大堂里走。
历文成去前台拿了房卡,在她身后蹙眉注视。
视线停留在那双裸露在外的脚踝。
被鞋后跟磨得血肉模糊。
他咬牙压住火,将人拦腰抱起。
电梯在九楼停下。
踢房门,落锁,扔她在床上。
历文成周身阴霾密布,“方休,你能耐了。”
方休跌下去的时候颤了颤。
高跟鞋脱落,露出混浊不堪的脚底。
他抿唇,胸腔沉甸甸的。
脚底划出了无数细小的口子,估摸是开车时光脚了。
顺势想到她在高速上的所作所为。
心软一闪而过,无影无踪。
“上次飙车没过瘾是吧?高速调头,逆行,陈晨那个二世祖也没你这么放肆!”
方休揪袖口。
历文成气不打一出来,扬手把她身上齐昀的外套脱下。
动作粗暴,扯痛了她,也不声不响。
“我看你是长不了教训,就该让你父亲送你到省外,磨一磨你的性子!”
“好啊。”她冷不丁应和,“我同意。”
历文成眼底风暴怒涨。
方休仰起脸,昨晚的妆容花了,五官模糊不清,自嘲的语气,“反正这行我也不想干了,出国,出省,去哪儿不是混日子。”
她深吸气,眼圈渐红,“在小楼,我被带走,被拍裸照,困火场,给家里惹来钟老的威胁,因为想给那里的女孩一个堂堂正正生活的机会;在青佑福园,被下了药,被郭嵩绑在地下室,我没犹豫过;张洋在园里,要防着老胡和苗主任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她上次挨了打你不知道吧?就为了方便调查清宋媛在孤儿院的遭遇,结果呢,宋媛说我什么,你没听见吗。”
男人颌骨的棱角映在她眼里。
如此刚毅,护在别的女人面前。
不顾是非。
方休泫然欲泣,“宋媛忘恩负义,她一纸匿名信,搞得张洋孤身一人在青佑福园,在网上曝光我,让我爸爸受非议,Unknow工作无法进行,收网计划迟迟推进不下去,上百儿童身陷地狱,我搧她巴掌过分吗?”
句句泣血。
历文成知晓她心里的委屈。
可昨晚那个情况,不那么做,拦不住她。
历行之又在场,他没时间解释。
“宋媛是别人塞在我身边的。”
方休低头抹眼泪。
他戾气稍减了几分,恢复了几分耐心,“我还没弄清她身后的人是谁,可能是历行之,可能是别人,你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我只能先护她。”
方休揪起裙摆,下床。
历文成拉住她,“去哪儿。”
“卫生间。”
“我抱你去。”
“不用。”她甩开。
历文成捏紧她胳膊,脾气又冲上来,“逞什么强!脚不疼?”
“你还管得着我吗。”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他的雷区。
历文成刚缓和下来的威慑气势层层叠叠涌起。
更甚更烈。
“情况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信吗。”他双臂大开,撑在她身体两侧,“你在网上曝光那天,我刚和斌成的一名董事拉战线,晚上这名董事车祸重伤。历行之诡谲多变,你让他随便进病房,他当面点名要你,我不放人,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这些,我解释了,你要信吗?”
方休像是被他的胸膛囚禁。
进一步烈火炼狱,退一步万丈深渊。
历文成额角的青筋凸显,眼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为了摸清历行之对你的动机,为了让我身边暗藏的隐患不要牵连到你,别人把女人塞来,我收下了。为了不让历行之察觉,我不敢轻举妄动,我让你忍一忍,难道我自己不是同样忍着吗。我没日没夜,想在南下之后让你过得安生,你呢?你听信了其他男人的三言两语,来质问我不管你?”
她喉咙发胀,“你没告诉我…”
历文成身子伏低,弓起脊背,始终压抑着,“我说与不说,你需要从别人那听来吗。他齐昀说一次,你信一次,方休,你对我,究竟有多少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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