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饭馆一共两层。
方休他们在一层入口附近。
正是工人换班时间,庞璐安堵在过道,门外的人看这幅情形,想进,进不来。
“里面干嘛呢!”
庞璐安扭头,“喊什么喊,一群乡野粗人,急吼吼抢食。”
“庞小姐。”方休不满她的态度,几分严肃,“公众场合,挡了别人的路,最起码的礼貌庞先生庞太太没教过你吗。”
庞璐安向前一步凑近,“还没订婚,摆起小历太太的谱儿了?我姓庞,我父亲是斌成的副董,在我家的地盘教训我,方小姐,你才应该有最起码的分寸吧。”
肖跖掐着腰,冷哼,“大小姐,我说您是不是不清楚社会新闻组是做什么的?要不要上上新闻,曝光一回深入了解啊?”
包厢里的同事闻言架起了相机,与他一唱一和,“还好设备带了,斌成工厂闹出丑闻,副董的女儿在外嚣张跋扈,别急啊,明天就能告诉全市的人,你姓庞!在这儿跟我们喊有什么意思,对着全网喊才好玩呢,我再额外赠送个后期福利,你的第一首成名单曲,名儿就叫《我姓庞》,争取下周引爆!”
方休忍住笑。
这群人平日里挖掘新闻,不惧强权,玩梗批判,毫不嘴软。
庞璐安被捧惯了,一时下不来台。
扬手推了把方休。
正好推在她右肩膀上。
方休闷哼一声,肖跖扶住她,刚要开喷,饭店老板来拦。
“各位各位,别动手…”
老板挡在庞璐安面前,话是对包间里的人说的。
肖跖大怒,“拉偏架是吧,动手的是谁?”
老板讪笑。
厂里的人不认识方休,但认识庞副董一家。
眼下这样的情况,该巴结谁,一目了然。
方休缓过劲儿,扶着肩膀,让肖跖关门,“算了,别为难老板。”
庞璐安火气窜上头,指着她,“装什么白莲花,姐姐我见多了!”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挤进来,横在两人面前,规规矩矩躬身,“方小姐,庞小姐,都消消气。”
方休瞥一眼,叹了口气。
她抬头,环顾四周。
在二楼楼梯口找到历行之。
男人是他秘书,先下来阻拦了。
历行之慢悠悠迈下台阶,身着白衣,在灯光下病气愈发浓重。
他慈爱笑,“小休,什么时候到的?”
方休眼神安抚同事,又回头看他,“刚到没多久。”
历行之注意到她的异样,“肩膀怎么了?”
“意外,小伤。”
庞璐安绕开饭店老板,厉声质问,“我推伤你了?当着我面儿告小状。”
方休哭笑不得,“庞小姐,你脑子正常吧?”
庞璐安气恼,又要上手推。
历行之握住她手腕,摁下,“明天阿成要召开大会,庞小姐替庞副董出席,早些回去休息。”
庞璐安甩开他,几分高傲,几分嫌恶,“历二哥,男女有别,你放尊重些。还有,我如何行事,你没身份管。”
方休察觉到历行之脸色的变化,横了横心,抓住他衣摆,“行之哥哥,我伤口好像裂开了,医务室在哪儿,能陪我去吗?”
历行之垂眼敛去那一瞬的戾气,侧过身,“好。”
方休跟肖跖他们说明情况,仰头笑,“走吧。”
工业园里此时烟火气很足,喧嚣中的平凡夜景。
医务室不远。
方休提议散步去,消消食。
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装作不经意,“庞小姐不懂事,二哥,您别往心里去。”
历行之凝视她,脸蛋融于彩灯里,显得格外纯真。
庞璐安瞧不起他。
实际上,自从历景烨失去善仁基金会,历家二房这一脉,大势已去。
多少人拜高踩低,捧小历总,瞧不上他。
刚刚在饭店,庞璐安的态度无疑是燎原之星火。
方休对他的请求,及时拽他出了那股漩涡。
道路上有小孩骑单车路过,速度不减。
历行之轻轻带了一下她,手顺势滑到了她腰窝。
他此刻没有权力场的锋芒,低头,“这话不应该是我来开导小休吗。”
“谁说都一样。”她笑得娇憨稚气,“我开导你,顺便开导我自己。”
突然,一声呼喊。
“行之公子,方小姐。”
两人皆抬头望过去。
阿权微微欠身,身后男人神情喜怒不辨。
方休一顿,杵在原地,忘了走路。
男人脸色瞬间沉了好几度,克制着脾气,“你过来。”
方休没意识到问题,只听出他语气不好。
于是挪到他身边,低声吐槽,“凶什么…”
历文成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凛冽发问,“二哥和小休在这儿做什么呢。”
“小休伤口痛,我陪她去处理。”
他缓慢扭头,“怎好劳动二哥?我陪她。”
历行之抻衣袖,轻笑,“小休,阿成吃我这个二哥的醋了。”
方休讶异,去看历文成的表情。
几人停留的地方是园区内一条步行街,人来人往。
阿权近身提醒,“历总,咱们先上车吧。”
历文成嗯一声,撩眼皮,“二哥既然喜欢夜间漫步,回房间这段路,我就不送了。”
说罢,将方休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上车后,男人双臂大开,撑着膝盖,一言不发。
方休不知道他抽哪门子风,也不言语。
良久,他开口,“为什么和历行之在一起。”
“在饭店碰上了。”
“碰上了就要一起散步?”
“也碰上庞小姐了。”
历文成沉默。
方休借窗外的光线拉开领口,看伤的情况。
庞璐安推她的力气不大,但长指甲戳到了。
“我看看。”历文成倾身,“好端端的,怎么又疼?”
方休撇开他。
他靠近,她躲。
干脆拽过她,掐着腰,骑坐在自己腿上,“使什么性子。”
方休挣扎,脑袋结结实实磕在车顶。
历文成掌心覆上去揉,“说不得你了。”
“我又没做错事,你凭什么说我。”
“大半夜跟别的男人压马路,我不能说你?”
“你什么都不懂!”
方休如同炸毛哈气的猫,丝毫威慑力都没有。
历文成莫名火消了大半,捋顺她的长发,“你说,我试着懂。”
她却缄口不吭声。
绷了两三秒,挥拳捶打他,“还不是你的风流债!庞璐安找我茬儿,历行之帮我,结果也被怼了,我怕历行之记恨上她,对她下手,假意说伤口裂了,支开他,省的庞璐安更过分。”
说得颠三倒四。
不过历文成听明白了,搂她贴近,“历行之记恨庞璐安,和你有什么关系。”
“庞璐安只是没脑子,历行之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当时在车库有人堵我们,没多久就连人带车摔下山,万一明天早晨,庞璐安莫名其妙失踪了,我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他眼里噙着笑,“她找你茬儿,你还要替她考虑,小休深明大义。”
方休不理会他的奉承,还在腿上使劲折腾。
历文成摁住她,贴着面颊,“我给你出气,行不行?”
……
检查完伤口,方休嚷嚷着困。
历文成把她送回房间,自己也留下了。
阿权欲言又止。
“怎么?”
“宋媛还在您房里等着。”
男人关上卧室门,走远了才说话,“让她先睡,明早开会前叫庞璐安过去。”
“是。”
方休这间房小一些,没有书房。
历文成在客厅翻看文件,后半夜,手机震动。
他压声接听。
“齐婧华进医院了,心梗,脑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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