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地势低,连着大半个月的降雨从山上冲刷下泥土都积聚在水塘里,污浊的水中只能隐约瞧见大团大团的水草。
诡异的平静。
两人警惕四周,一步步往前走。
微风夹杂晨起的些许凉意拂过漫无边际的草茎,清脆泛黄的草叶轻轻摇摆,陈年污水漂浮着植物腐烂呛人的味道。
水下淤泥很深,陷下去就很难抬腿,越来越费力。
仍是平静而和顺。
草叶密密麻麻浮在水上,萧墨染将草分开压住,不断找最快可以穿过水塘的路。
半人多高的草将她们整个身体挡着,淤泥又不撑重量,远远看去就像两颗头飘在草尖。
“嘶——”手上剧痛,萧墨染猛扯了下,像是把什么东西扯断了,掌心有道血痕往外渗着血珠子,还有半截断了的水草,草茎布满细小锯齿,细看之下,居然有紫色的细小纹路。
慕颜夕靠上来,看见她手里的水草脸色有些变了,拽着她加快速度,即便她心里仍是不安也顾不得许多。
萧墨染跟着跑了阵,突然发现跟对面山脉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就像她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眼底蓦然一沉,随手扯了把水草,站在原地不动。
慕颜夕见她停下,目光一直盯着被她扯断的水草,转而走到她背后各防一面。
萧墨染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低声道:“这淤泥下面会动,我们根本没跑出去,它一直带着我们绕圈子。”
忽然水里咂出浪花,一浪接一浪,像是有庞然大物在水下涌动。
浪花翻出泡沫向周围扩散开来。
水声越来越响,浪如泉涌快速升高,骤然水花四散,空中赫然出现个形如花苞却被草根全部包裹的巨物,不知**多少年的恶臭扑鼻而来。
这东西越有半米宽,枯藤般的根和水下连接,此时,根茎花苞慢慢张开,居然出现了张脸!
那张脸双眼紧闭,已经泡的面目全非,但是五官还很清晰,却满是拼接的裂缝。
周围水草仿佛活了的锯,一拥而上。
萧墨染感觉腿上一紧,抬了抬纹丝不动,一团团草根缠在她腿上将她向花苞拖。
水草如有意识,纷纷落在她身上,锯齿草茎当下便要将她割成碎块!
金光蓦然闪耀,明亮阳光让缚魂镜光芒成炽,镜子腾起金文符咒,一个个脱离,轰然将水草逼退。
水草漫天碎屑掉进水里,激起无数浪花,巨型花苞狠狠一下砸到水上,溅起来的水又被草叶分割,形成一层水雾,一下就隔绝阳光。
缚魂镜金光将两人罩起来,萧墨染腿上草根越勒越紧,几乎要勒进肉里去。
慕颜夕冲出光幕,几步蹿到花苞根茎旁,手臂勾着一蹬,蓦然攀上根茎,抽出三棱军刺狠狠扎下。
巨大根茎被扎了个窟窿,三棱军刺带出许多粘液,窟窿却几秒钟被细小根茎重新修复,扔了军刺,银亮爪刃猛地抓向根茎,堪堪断了一半就像遇到铜墙铁壁一样再也抓不下去。
慕颜夕心下着急,这样不行,这东西跟棉花一样,哪儿都使不上力,况且这儿也不是陆地,那么多水草可拼到什么时候去。
根茎腾出许多草茎捆住她,将慕颜夕牢牢绑着。
慕颜夕爪刃火焰骤然升腾,一下蹿着烧着根茎,根茎很湿,火焰不旺,却令禁锢她的草茎纷纷断了。
身后凝成白狐虚影,蓦然变成实体,三条长尾浮着,只见一只一米多高近两米长的狐狸跃到水中,身形庞大却轻盈,狐足水面上轻点便跃出十几米,背上暗金流线宛如水痕。
白狐叼着萧墨染的衣服甩上背,一下就蹿出去,无尽水草纠缠阻挡都被勾爪斩断,身后根茎花苞紧追不舍,分化许多触手张牙舞爪。
白狐不断绕弯,右爪绷带散开,露出一圈咬透的齿痕。
萧墨染执缚魂镜,金色符咒一个接一个狠狠撞上追击的花苞炸的天摇地动,每次花苞退后一些便很快追过来。
前方山脉越来越近,花苞愈加凶狠,从人脸中喷出一股股黑水,连早已腐烂的淤泥都被腐蚀成黑色。
白狐几次俯进水里才躲过喷射的黑水,伤痕将污水染红。
眼见着前面几十米就能上岸,白狐却嗷一声一头栽进水里,浑身湿透,右爪伤痕再被刺穿,水草像利刃一样,刺透愈合的伤口。
萧墨染落进水里,扣着繁复印结,诵咒声渐渐在整个水塘回荡,如同梵音。
金色符咒融成四个金文,凌然威严,猛地狠狠砸向巨大花苞,花苞左突右撞,金文将它死死围住,慢慢压进它身体里。
几秒后金光四散,轰然炸裂,花苞已然被炸碎,剩下根茎扑通一声摔进水里。
裂开的人脸浮在水面上慢慢荡开。
慕颜夕浑身湿透的从水里站起来,急促的喘息,发梢滴落泥水很是狼狈,她蹙眉,将扎进手腕的水草抽出来扯的粉碎。
萧墨染脸色苍白,眼眸一如既往清凉如月,她捞过背包,扶着慕颜夕走上岸。
慕颜夕坐在地上,长距离的奔跑躲闪让她有些气喘,伤口裂开,鲜血顺着指尖落地,殷红一片。
萧墨染摸出急救包,打开瓶矿泉水洗干净她手上泥沙脏污,酒精消毒,再重新用纱布包扎好。
现在也顾不得形象,慕颜夕身体一歪靠在萧墨染身上,“道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没人盗得了周武王陵了。”
萧墨染递包纸巾给她,“深山老林年月长久,有何异物也是常理。”
“这里穷山恶水,精怪又那么多,他想藏什么,不惜把自己葬这种地方。”
萧墨染望着身后的连绵山峦,道:“周朝至今几千年岁月,山脉不改,河流更迭,许是古时这里风水极好。”
慕颜夕瞧着她,虽然泥污实在不堪,气息仍是清淡雅致,仿佛莲花,背脊挺的笔直,衣服贴着勾勒出玲珑曲线,裤腿被划烂了,露着纤长的小腿,
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那个虚幻的萧墨染,没有道长的清冷,没有道长的坚持,温柔而亲昵的唤她,颜夕。
她不自觉弯着唇角笑,眼尾轻浮的挑着。
萧墨染冷冷淡瞥她一眼,见她笑容诡异,说“你真身湿透近灰,如同杂毛狐狸,不去清理一下?”
一句‘杂毛狐狸’把慕颜夕噎的笑容僵在脸上,冷声道:“彼此彼此,道长身材极好,春光无限,你都不着急,我急个什么劲。”
萧墨染淡道:“好看么?”
“恩?”慕颜夕一怔,好看么?什么好看么?
萧墨染冷眼觑着慕颜夕,眼底水光蓦然柔和,像是藏着个漩涡,重新问了遍,“你瞧了我这么久,好看么?”
温热吐息散在慕颜夕脸上,她心口温热,干咳几声,反驳说:“姿色一般。”
萧墨染没说话,浓密睫羽衬的眼眸更是乌黑透彻。
慕颜夕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萧墨染道:“此处只有你我,慕老板色中饿鬼,既是姿色一般,断不会将我如何,这便放心了。”转身就走。
慕颜夕:“……”
你我果然是敌人!
两人在林中找到条河,河面很宽却不湍急,抓条鱼用线穿放水里勾引许久也没引到什么,料想这里还算安全,当下轮着沐浴洗漱一番换套干净衣服。
稍作休息吃些食物继续爬山,途中慕颜夕换了次绷带,待怕到山脊已是下午一点多。
这座山脉最高,山顶树木较为稀疏,周围情景一览无余,慕颜夕望着远处连绵的小山,古树参天,不仅密还枝繁叶茂,遮的什么都看不见。
在这地界凭空找个藏在地底下不知道多深的古墓,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慕颜夕幽幽道:“我想念叶先生。”
萧墨染面无表情,“继续想,或许想的再真切些,便能梦到叶施主。”
身后扑通一声。
想念应验了?这么神?
重物落地惊起许多尘土,慕颜夕一下退开几步,忙挥手驱散尘土,却见一人侧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看身形穿着极为熟悉,还背着个有兔子挂坠的防水背包。
慕颜夕认得这个背包,是沈凝的。
萧墨染扶着人靠在树上,被汗水濡湿的长发下一长五官长相极为妖孽的脸,却隐约透着正气。
赫然便是叶纯白。
她整条左臂被纱布缠好,脸上泛着黑气,呼吸微弱,肩膀也裹着绷带,鲜血沁的湿透。
慕颜夕替她将体内毒气逼出,跟水地花苞一样的剧毒,她体质奇特,一般人在这种剧毒之下绝撑不了这么久,她生气虽弱,却还活着。
萧墨染掀开肩膀上被血染透的纱布,肩胛那里皮肉微微外翻,像是中了弩箭又给生生拔出,有些细碎的撕裂。
慕颜夕蹙眉,从伤口位置看,分明是偷袭,用的还是类似弩箭的冷兵器,水地拦路,想来不可能是偶然遇上的倒斗者,很大几率是透消息引她过来的人,只是如何算准在这里偷袭?
莫非那些魑瘴……
沈凝背包在唯独没有人,怕是已经给人劫持。
慕颜夕脊背蹿起一股凉意,整个身体都开始泛冷,身边像是有什么东西有股她很熟悉的感觉。
那边昏死的叶纯白抽了下,呢喃着什么。
萧墨染凑近听了许久,瞧见慕颜夕正望着她,说:“九五至尊……”
慕颜夕神色疑惑,不解的看向叶纯白,“九五至尊?”
叶纯白依旧低低念着,“九五至尊……九五至尊……”
萧墨染从她领子上摘下一片羽毛,纯黑,色泽乌墨,似有流光。
慕颜夕看见那片羽毛,脸色一下变的惨白,眼底惊惧泛滥狂躁,倒退几步狠狠抖了下,喃了句,“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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