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墅群的灯光在夜色深沉之后,仿佛暗淡许多,近郊多是林木,少有高大的建筑,夜空之上,星群闪耀,月华如水,流泻似霜。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林子里一处空地中。
萧墨染站在尸体边缘许久,终是没有动作。
高昭然斜斜的跌在高大粗壮的树旁,身上衣衫破着许多口子,依稀能看见她白皙的肌肤,好似还有些血痕,细细长长,右臂上三爪黑龙图案显出大半,恍然闪着暗青色流光。
慕颜夕俯身,唇边勾出几分笑模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高昭然,“降头师,还有没有力气?需要我扶你起来吗?不过瞧你躺着挺舒服,大概是不需要。”
高昭然白眼一翻,“妖精你真没眼色,我要是能起的来,还会瘫成个山路十八弯去惹你嘲笑?我被一个老鬼的玩意伤到腿,自己站不住。”
慕颜夕抽张纸巾垫在她臂弯,慢慢的拽她起来,高昭然跌的姿势很怪异,待她直起身,才见着裤腿已是扯烂了,露出莹白细腻的小腿,黑紫的牙印狰狞可怖,几乎覆了整个腿侧,在腿上黑紫泛滥的地方,肌肤诡异的萎缩下去,就像凭空少了一块。
伤似是极疼,不过站直身体的过程,简单动作,就让她额间浮了一层冷汗,扣紧慕颜夕的手汗湿的滑腻冰凉。
慕颜夕眼尾轻浮的挑了下,“降术?你的伤急不急?”
“不碍事,一点阴毒而已,我还撑得住。”高昭然说的轻松,眼底浮光一闪而逝,低低的应了声,“他的降术比我高。”
蛊术降术虽本属同源,但经过数千年衍变细化,两者之间的区别也越来越大,修炼方法大相近庭,精绝降术偏好以人,灵婴,孩童为降术媒介,人族灵性远胜其他虫兽,施用起来威力巨大,诡谲莫测。不过,因着灵智大开,稍有不慎,对其主反噬同样厉害,降头师毕生精于降术,掘坟盗骨,炼化灵婴,以致阴毒缠身,寿数尽时少有善终者,大多死的惨不忍睹,死后也不得安宁。
慕颜夕轻笑一声,“降头师,你这腿……应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罢?”
高昭然倒是习惯她幸灾乐祸,不在意道:“就损失一点血肉而已,那老鬼降术高我一筹,又是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偷袭,现在这样已经算是轻的了。”她停了下,转而又说:“妖精,我和这些人互不相识,也没瞧见他们一路尾随我,很有可能是在这里偶然遇上,他们久久不归,你说他们所属的地方会不会派人来找?这要是看见你在,地上一堆碎尸,你可能会提前变成死妖精。”
慕颜夕凑近她,仿佛挨着她耳旁说:“降头师,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他们来了又怎么样,下场不会比地上这些尸体更好。”
“你厉害,你厉害行吧。”高昭然撇撇嘴,“心狠手辣的女妖精,谁要是遇到你,肯定是祖上几辈子不积德,落不着好结果。”
这里就她们三个人,高昭然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这么给一旁的萧墨染听了去,侧着身,淡漠的瞧她,眸色沉静,似有昏暗隐藏。
高昭然被她看到很不自在,“莲花道长,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说你,像妖精这么毒的人都能嫁出去岂不是很没天理,还是让她孤独一世不要祸害别人。”
慕颜夕看了看萧墨染,笑的高深莫测,拽着高昭然的手捏了下,“降头师,你可真没眼色,你要是再喋喋不休,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不过辛苦一番,不是大事。”
高昭然立时闭嘴,很是幽怨的看她。
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萧墨染跟在她们后面,防备着刚才进入深林的诡物,只避开月光的瞬间,眼里突然涌上昏沉的黑暗,转瞬消散开去,淡的让人无法察觉。
她挺直身体,泛着些许紧绷感,许久吐出口气,轻轻的喘了几声,跟上去。
没人注意到她的细微变化,她也没打算告诉其他人。
高昭然艰难的走,速度拖着慢了些,用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深林中出去,回返的时候她们刻意避开了来时的路,或可是那些人出来不久又死的太快,这段时间内,不曾有其他人进入搜索的迹象。
好在近郊没有开发完毕,除了那处别墅群有些人气,别的地方略显荒凉,她们小心避开,时候又不早了,直到慕颜夕停车的地方,都没有遇到人。
徒经别墅群,那处远远的听见别墅区内喧闹声,但别墅区太大,四区隔着的距离不近,只可以确定是东区。
萧墨染陪着高昭然上了后座,慕颜夕去开车,轰鸣声在安静的近郊衬得有些响,却被愈发吵杂的人声言语掩盖住,滑入回锦江区的路。
近深夜十一点,主干道两边的高档写字楼已经没有人在,黑漆漆的,映着夜色更是寂静,唯有路灯光影摇晃,浮在地上小小一团。
车内三人都没有说话,保持一种怪异的沉默,高昭然疲乏的依着,额间薄汗落了又出,恍惚间,她小腿那处黑紫齿痕仿佛扩散了些,原是只在外侧,现下已经连另侧都有了。
后视镜透出高昭然苍白的脸,慕颜夕轻然瞧她,“降头师,我还是初次听说,曼迦罗的人会被其他降头师暗算,整成这副模样。”
高昭然哼道:“降术一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降头师,很多邪门的降是需要时间的,那些个老怪物比我活的久多了,我敌不过他们很正常。妖精,你装模作样技术太差,省省罢,不就是想知道发生的事嘛,直接问,姐姐没什么不好说。”
她毫不客气的拆穿,得意忘形之下扯到腿,立时疼的脸上扭曲,缓着些时候才说:“这事简直莫名其妙,那降术师我根本不认识!原本是有人雇我给他一个商业上的对手落降,这种生意呢,明码标价,我都是把每种死法效果解释清楚,由雇者自己选,那家伙挑了个很阴毒的,不过这法子祸及子孙,落降有个难处,需要受降者后辈直系亲属的血来做引,就是受降者的儿女,事比较难办,那家伙给的价钱又高,保险起见,我准备亲自动手。”高昭然停着,喘了几声,抬手拭去额上的汗,虚浮道:“可是刚过来这,就遇上从别墅区里出来的一群人,那群人不知怎么,不管不顾的就直接朝我追过来,我又不是妖,怎么能扛得住这么多人围攻,正逃到林子里,迎面就撞上咬人的怪东西,随后藏在那些人里的降术师就开始使手段,妖精你再晚一点,就清明给我烧香吧。”
萧墨染沉道:“会否是雇者或与他相关之人同你有仇怨,借此机会向你发难?”
高昭然否定说:“没可能的,我会隐秘的提前给雇主落降,要是这件事超出预料有别的事端,或是了结以后不给钱,死的最惨就是他,这也是我的规矩,来找我的基本都知道,自己的命总比别人的金贵,他不会冒这个险。”
“你能保证那人不会另外找人解降?”慕颜夕挑眉,手一晃,方向盘转了下,车子拐进另一条路。
“解降?”高昭然笑道:“若是我的降术谁都能解,那师傅非得一巴掌拍死我,起码这里是没人会的。”
慕颜夕眉眼妖娆,唇边轻轻的勾了下,“我。”
高昭然:“……”
慕颜夕状若不经意的加了句,“是乌见尘教的。”
高昭然眼睛抽了下,更加扭曲,侧过头去望向窗外,心道:有个老妖怪当师傅了不起啊?
她狡辩道:“找你解降呢?”
慕颜夕眨眨眼,想了想,“这倒是没有,找了我也不解。”
高昭然白眼翻的很**,“这不结了,我有事,那人也讨不到好去,事情太乱,没什么能联系上的迹象,或者那些人是在寻找什么,而我凑巧遇见被怀疑,不过,我有种感觉,可能这次的降,我落不下去。”她补充说:“别追问,只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明白。”
慕颜夕细白的手指扣着方向盘,描了下,“咬人的东西很凶,又不是鬼,离着别墅区很近,如果是一直藏在林里,那别墅区肯定是命案不断,那处的人背景深,牵扯甚广,出事以后,没人能压的下去,不过,好像从来没听着这里发生过命案,既然是这样,我猜,那东西只是在今晚碰巧出来。”
高昭然点点头,觉着她的推测有些道理。
“还有一事。”萧墨染阖着眼,复又微微睁开,“此物凶性乖戾,无惧身躯损伤,怕是已不能等同于人,生在山野之中,无人管束,定然霍乱世间,可历来不曾有关于此物的传闻,若非是它从另地遁入来此,就是此物曾一直被人看守,却不知是何原因逃出来。”
慕颜夕问道:“降头师,这玩意杀人的时候快不快?怎么杀的?”
高昭然细想过,回道:“它杀人的速度是很快,我几乎不怎么看的清楚,离它挺远的一个人就给她咬的四分五裂了,连影子都摸不着,我瞧见那个降头师催使小鬼去对抗,可那小鬼反而被它逮着个机会吞了进去,哎呀呀,真是好胃口。”
慕颜夕注意到重点,“你逃跑入林,它朝你迎面而来,该是你距离它最近,可它是错过你去杀的别人,是不是?”
“好像是这样。”高昭然确认道。
萧墨染蹙眉,眸色微沉,漾着清浅的灯光,“莫非此物,尚有神智,那些人同它有所关联,才招至杀身之祸。”
高昭然直起身体,“莲花道长的意思,是追我的人就是管束它的人?它记着囚禁它的人的样子,才先去向那些人索命?”
慕颜夕淡道:“这些都是猜测,现下也没有太多线索去关联,是巧合才好,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不是巧合就跟更好,等再出手,就寻到根源一网打尽。”
高昭然顿时笑了,“够狠辣,我喜欢。”
萧墨染轻淡的瞧她,脸上浮光明暗,好似极好的美玉色泽,“颜夕。”
慕颜夕扯了下唇角,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知道是谁做的,才能去跟他好好商量,谈谈人生和理想,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萧墨染听她敷衍,清淡的笑了,眼底波光流转,宛如澄澈的溪水,“我晓得。”
这话的意思,不知道是说她知道慕颜夕的真正想法,还是明白她的退让和周全。
高昭然歇一阵,腿上的伤还是给她带去稍重的影响,声音变得有些低迷,透着几分压抑,“莲花道长,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萧墨染怔了下,面上淡的不露声色,“何意?”
高昭然琢磨着说:“莲花道长,万物生长,都与属于万物自己的气韵,分为阴阳,除了人,兽或者其他生灵之外,其余鬼物,精怪气韵以阴气为重,像妖精,她虽然本体是狐狸,可已经修成妖身,自身气韵就从阳转为偏阴,但她阳气不绝,还是归属世间的生灵,阳气断绝,就是鬼怪一类。道长,我初遇你的时候,你就身韵阴格,到现在阳气逐渐消弱,已经是跟一个病弱的中年人差不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像是走了条不怎么平坦的路,车身摇晃,颠簸的厉害,高昭然使不上力气,常会磕着。
她怒道:“妖精你怎么开车的,专找坑走是不是?”她又侧头,神色含着些许忧虑不解,“我还觉着,你很像一个人。”
萧墨染攥着念珠的手停在膝上,“是谁呢?”
高昭然抬眼盯着她,“南疆的那个人,鸦神。”
萧墨染波澜不惊,念珠顿着许久,悄悄的过了一颗,蓦地杂乱的翻了回去,手指修长,挨着圆润的念珠。
车子突然转弯,高昭然顿时磕到车门上,疼的她咬牙切齿,却见前面慕颜夕阴沉着脸,时不时的朝自己看过来。
高昭然立时明白,像妖精这般道行,不会察觉不出道长身上气韵阴阳转换,可她闭口不言,就是不想让清莲道长过多思虑,只是现在被自己一语道破,再没得遮掩。
她知道坏了人家苦心隐藏,一下子蔫了,缩在后面。
慕颜夕车开的风驰电掣,路旁街灯急速后退,她紧紧捏着方向盘,心口窒息般坠着,上不去也下不来,萧墨染安静依旧,像是不在意那些话,没有丝毫声响。
夜深沉,星群渐变明亮,朦胧而遥远。
作者有话要说: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是希望童鞋们,原谅我此刻的决定,但你们终会了解,我亲爱的人,我之所以消失这么久,只因培训已迫在眉睫,我只能奋不顾身,投入水深火热当中……敌人不会了解,更文,更文,不是一个方式,而是一种习惯,一种延续。久违了,稍晚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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