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袁争先的恐吓，袁守默却显得十分冷静，甚至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明白，只有对自己残忍，他才能有一丝雪恨的可能！

        只见他强行用真气，封住了自己的伤口，头上的束带被震开，整个人披头散发，犹如修罗，看上去十分渗人。

        “就是这种眼神，狼一样的眼神，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袁守默那猩红的双眼，让袁争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好似要将自己彻底吞没一般。

        他怒喝一声，手中的剑抛向上空，剑指一点，竟然是以气御剑，剑锋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袁守默。

        “黄泉盛宴之狂！”

        袁守默身形一分，竟然出现了数道残影，分不清虚虚实实。

        这是他改良的第三招书生醉月。

        配合步法跟诡谲莫测的剑招，让人分不清虚虚实实。

        但袁守默竟然直接变幻出了残影。

        想来，他的天赋已经达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眼看着袁守默又出新招，袁争先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是残影，哪个是本体。

        只能御气一指，让剑飞回手中，连出三剑，斩落三道残影。

        可袁守默的第四道身影，却已经扑面而来，在袁争先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就是你领悟的新境界？”

        有那么一瞬间，袁争先后悔了。

        他本该成为这世间最顶尖的剑客，甚至可以远远凌驾在他的母亲之上。

        可是人性终究只配了理智，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也许重来一万次，他也会这么选。

        有些事情，也许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无人可以改变。

        “再来，我知道你还没有败。”

        袁守默握紧了手中的剑，任由双肩鲜血流淌。

        在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他只想用手中的剑，送走眼前的人。

        “如果今日，你注定要一飞冲天，那就由我这个你最恨的人，成为你踏上顶峰的垫脚石吧！”

        袁争先将剑重重的插在了地上，剑指旋划，剑气不停从地面中飘飞而出，尽数归于剑中。

        在剑气的灌注之下，剑锋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酝酿着今生最强，也许也是最后的一剑。

        “月射寒江！”

        他的剑招，竟然在这一刻返璞归真，但这一剑宛若千江万流，声势浩大，仿佛要将整个袁家都劈成两半似的。

        “末日前夕之华！”

        袁守默的剑，上面瞬间绽放出七彩流光，一身修为尽数归于一剑。

        竟然同样用处了返璞归真的剑。

        下一刻，两个人的身形同时跃起，手中的剑，朝着对方狠狠地斩了过去。

        “铿——”

        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仅仅只是一声悠悠的剑吟，两个人交错而过。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

        袁争先的头冠碎裂，头发披散开来，鲜血不停的从额头向下流淌。

        “我的人性，注定了我不能爱你如子。可我的人性，又注定不能对你做到赶尽杀绝，反而享受着践踏你的快感。”

        袁争先惨笑着说道。

        “这一剑，是为了结束我破碎的人生。从现在开始，袁守默，不再沉默！”

        “呵呵，袁守默，放手去闯吧。但你要记住，你终究是我的养子，不论你以后有多大的成就，你的功名上，永远都有我袁争先的影子。”

        袁争先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有，我的丑恶人性，也许已经被你继承了。你……永远摆脱不了噩梦一样的童年，也摆脱不了我的影子！”

        “唰！”

        没等袁争先把话说完，袁守默的剑，便已经斩下了他的脑袋。

        可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却仍然带着嘲弄的笑容，仿佛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命运，自己也在走上他的后尘！

        “我不会走你的老路，你就放心去吧。”

        袁守默表情淡然，但握着剑的手却不停的在颤抖。

        过往仅存的亲情与美好，在袁争先被杀的那一刻，天崩地裂，无一幸免。

        除了真实的人性，残酷的人情，就只剩下一句直达灵魂深处的叩问。

        在这个妖魔人世，除了让自己变成妖魔，还能怎么活？

        这个问题，也许自己终其一生，也不会找到答案。

        ……

        走出了袁家，袁守默撞见了风吹雪。

        她站在一颗桃花树下，打着一把油伞，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甚至喜怒哀乐都没有。

        “师父……”

        袁守默张了张嘴，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我明白的。”

        风吹雪点了点头。

        她其实一直悬着一颗心，有了任平生跟东方未明的前车之鉴，袁守默一走，她在桃花山上，也是坐立难安。

        哪怕山外的姻缘难解，她也想来帮上一把，一如当年的任平生跟自己。

        “你不该来的。”

        袁守默长长的出了口气，半晌才开口。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风吹雪却沉默了片刻，才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师父，人都是会变的，对吗？”

        袁守默甩掉了剑上的血，同样没有喜怒哀乐。

        “是，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人生。”

        风吹雪点了点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东西，就只有变化。”

        “师父，那我变了。”

        “我能理解。”

        风吹雪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却坚定了起来：“可是理解归理解，师父也可以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帮你，但若是你对这个世间造成了危害，师父会亲自杀了你。”

        一如当年的东方未明。

        她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

        “师父，那你最后再帮我一次。”

        袁守默沉默了片刻之后，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我想当皇上，我想坐在最高的位置，亲眼看一看，这个人世间有多么丑陋。”

        “是，你厌恶袁争先，他仗着自己是你的养父，肆无忌惮的践踏你的尊严。享受着阶级差距，带来的快感。”

        风吹雪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凝望着袁守默：“但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你也有可能，会活成你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我不会，因为我厌恶他，所以我更不会成为他，我一定会做的比他更好！”

        袁守默攥紧了拳头。

        “好，师父答应你。”

        风吹雪折下了一根桃枝，一路朝着京城而去。

        桃花仙人再度出山，为了自己的徒弟。

        那惊鸿似的身影，如一场幻梦，让整个皇城的人深陷梦中而去。

        有幸存活下来的人回想起那晚，都不免胆寒后怕。

        那般飘逸的身影，带来的却是接连不断的死亡。

        同样，袁守默扯着清君侧的旗帜，走进了皇宫。

        一个时辰后，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领了圣旨出来。

        他不停地打着颤，因为那滴血的桃枝正抵在他的后颈。

        “念吧。”

        风吹雪的语气非常平静，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袁守默就站在台阶下，剑上滴着的，是皇帝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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