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月十二,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公事房。
何广义满不在乎的对刚回京复命的贺老六摆手道,“几个老鸨子连带着一群姐儿,杀了也就杀了!”
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中,何广义最欣赏的就是韩五,贺老六还有金百万。
韩五狠,贺老六稳,金百万阴。
对于手下爱将,何广义从来不掩饰袒护包庇之情。即便他们做得出格了,他也愿意帮着顶。
贺老六恭敬的站在何广义对面,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属下也是没办法,事关王总管家小姐的清誉.....”
“知道了!”何广义笑道,“出去一趟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我都说了,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老六再沉思片刻,“属下就是觉得...其实那尼姑庵中,也有许多出身清白之家,被买来的女子,这么一下子都杀了,属下心里头...”
“哈!老六,你他娘的要当贺大善人呀?”何广义笑骂道,“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说着,叹口气,“要怪呀,就怪她们命不好!其实呀,她们死了也是好事!哪个好人家卖闺女?就算不杀她们,让她们各自回家,可谁敢保以后她们家里不再卖她们一回?”
“这就是她们的命...”何广义又叹道,“干干脆脆的死了,好过以后好好的大姑娘变成窑姐儿...这事你做的对!哎,说要于心不忍.....咱们锦衣卫也不是石头做的没心没肺,杀人多了虽然麻,可毕竟是大活人....”
“但是!”说着,他话锋一转,“哪个庙里没几个冤死的鬼?死就死了!”
“卑职是担心....”贺老六犹豫着说出心中的顾虑,“皇上那边....?”
何广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道,“真要是传到万岁爷耳朵里,我帮你扛!”说着,大笑道,“我扛不住,还有王总管,你怕个球!”
“谢都堂!”
“哎,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远了!”何广义站起身笑道,“你是我人,我不挺你谁挺你!”说着,他扫扫贺平安,忽然皱眉道,“怎么衣服上还带补丁了?”
贺平安穿着缎子面的皮袍,腋下那儿有一处补丁格外显眼。
“这...”贺老六顿了顿,笑道,“出门在外刮坏了,一时还没来得及换?”
何广义盯了那补丁半晌,摇头道,“不对,你这是去年的皮袍呀!你出京时穿的不是这件呀?”
贺老六尴尬的低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的袍子抱着刘老汉的时候,蹭的全是腌臜之物,满是臭气。
因为急着回京,就一直在路上凑合着穿。
刚进京城,送了虎妞去王总管的外宅。人家姑娘就上前,硬是扯着他把那脏袍子脱了去,说是要给他好好涮洗一番。
他又急着见指挥使,所以匆忙回家随手穿了一件。
想到这些,贺老六的脚指在靴子中动了动。
刘老汉还是死了,他们在淮安给买了一口棺材,装殓好运回京城。
不管这人怎么死的,但后事一定要好生操办。毕竟是王总管外甥的亲祖父,不能像不相干的人一样,死了随便一扔。
回来的路上,有段路不好走。他贺老六下马,带着兄弟们抬着棺材淌水,脚冻得冰凉。
虎妞见了,硬是在一晚上的时间内,用毡子给他做了一双鞋垫。
毡子鞋垫有些扎脚,可真他妈厚实,真他妈暖和....
虎妞还说,贺老六的皮袍穿着有些不合身,她洗完之后顺手给改改....
“真难为她了,祖父刚走,既要守灵还要想着自己....”
贺老六心中又想起,虎妞因为急着给他做鞋垫,被针扎坏的手,心中阵阵心疼!
“想什么呢?”何广义盯着贺老六认真的打量。
“没!”贺老六忽然有些心虚。
“草!”何广义忽然骂道,“你是锦衣卫的脸面,鼎鼎有名的十三太保,穿带补丁的衣裳?”说着,又骂道,“是没衣服了呀,还是没钱做衣服了呀?”
说着,苦口婆心的说道,“老六呀,虽说你光棍子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这钱也没有可劲儿造的道理!你他娘的花钱比老子还大!”
贺老六是锦衣卫中有名的散财童子,只要钱到手,不花完绝不罢休那种。而且他还不是自己花,而是带着手下所有兄弟,吃最好的玩最好的睡最好的....花钱如流水!
随后,何广义转身回了桌子后头,抽出架子上的抽屉,拿出一张....想了想又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
“都堂....”贺老六忙摆手,脸色通红,“卑职有钱,不至于...”
“拿着!”何广义把银票推过去,五百块一张的虎头银票,大明皇家银行见票即兑的官票,“老六!被他娘的乱花!老大不小了,得想想以后!”
说着,又骂道,“你看人家韩五,还有金百万,谁的日子不是红红火火?就你,整个他妈一个过路财神!一百块银元一晚上的姐儿你舍得睡,五十块的皮袍子你都舍不得买一件新的!”
“你今年二十八了,别人在你这个岁数儿子都定亲了!你呢,还是干不楞一个人儿!大老爷们,就这么吊儿郎当一辈子?房屋一间地无一垄,一男半女也没有,你对得起爹娘给你一条命吗?”
贺老六虽花钱如流水,但总得来说在他这个位置上不可能缺钱。
可是此刻耳中听着何广义的絮叨,又见到桌子上的银票,心中还是暖烘烘的。
这些年来,何广义对他是真的不错!欣赏他,提拔他,重用他,关照他.....真是拿他当兄弟!
“都堂...卑职惭愧!”贺老六面皮发红,心中迟疑着,想着心中那事要不要说出口....
“你呀,除了当差还算凑合之外,心智一点都不成熟!”何广义又数落道,“就是没长大!”说到此处,又看了贺老六一眼,“总让老子跟你操心!”
“卑职....”一时间,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贺老六心中更是羞愧,无地自容。
然后,他一咬牙鼓足勇气,“其实有件事,卑职还要麻烦都堂您!”
“说!都他妈兄弟!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何广义笑笑。
“卑职....看上一个人!”贺老六不敢抬头,咬牙道,“想着等过些日子上门提亲去,可是卑职怕自己的份量不够,想着要是都堂您能给保媒的话....”
“哈!有人啦?”何广义大笑,“谁家的姑娘?”说着,上下看看贺老六,“娘的,谁呀?你贺老六都配不上?他娘的,你堂堂锦衣卫千户,我镇抚司十三太保,御前都挂号的人,还有配不上的!说,我看看到底谁家的姑娘!”
“是.....”贺老六缓缓抬头。
“说!到底谁家的姑娘!”
“王总管的外甥女!”
“嗯......”何广义整个人僵住定住。
“虽说只有几面之缘!”贺老六豁出去了,脸红脖子粗的开口道,“可是一见着虎妞,卑职就知道这辈子等的人来了!就她了!卑职想娶她,想跟她过一辈子!”
忽然,何广义一直手搭在贺老六的脑门上摸了摸。
然后又摸摸自己的,“没烧啊!怎么说胡话?”
“卑职不是说胡话!”贺老六大声道,“卑职是认真的!她...虎妞她肯定心里也有我!”
“才见了几面就有你?”何广义觉得天方夜谭一样。
“您看!”贺老六俯身。
“哎!”何广义赶紧捂着鼻子,“好好说话,别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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