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眯缝着眼睛，冷冰冰地说道：“赵国人被打得抱头鼠窜，赵章身为赵王，连邯郸都不敢回。”

        “如今的邯郸，已经是我林胡、楼烦族人的牧马之地。”

        “长公子居然还敢号称是‘各有胜负’？”

        赵谦不卑不亢道：“赵人亦有六换方向、两夺邯郸、五战五捷之胜也。”

        索科脸色很不好看。

        过去的那个冬天里，赵章的确将赵氏贵族军指挥得精彩绝伦……回想起那几次败仗，索科只感觉胸中一阵阵窝火。

        “赵国人要停止在草原上的杀戮！”索科不愿意再废话了。

        学着中原人那样绕弯子说话，本就不是索科擅长的事儿。

        简单来说——

        继续放任赵氏贵族军在草原上的屠杀是不可能的——现在叛军之中的各大部族，要么已经被赵人屠了满门，只剩稚子作为人质；要么便是人人自危，担心下一个被宰杀得就是自家的部族。

        说实在的——索科很想尽快缔结和平盟约。

        毕竟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鲁部族随时也有被赵人屠戮的风险……

        赵谦满意地笑了——果然不出所料！

        既然赵人与胡人都愿意议和，接下来就是谈和平的具体条件了。

        两天时间紧锣密鼓地讨论和扯皮之后，赵谦代表赵国王族，与林胡、楼烦各部族的叛军签订了停战协议。

        议和的内容包括以下几条：

        两方停战，释放战俘和人质、各回各家。

        赵国赔偿胡人各部族总计二十万金，可以用各种物产作为抵押，该笔赔款可以分五年的时间陆续结清。

        胡人退回到赵国北部长城以外，云中、九原两郡让给赵国。

        ……

        总的来说——这份和平条约对两方来说都有好处。

        首先，停止了现阶段毫无意义地互相伤害。

        对于赵国人来说，虽然付出了赔偿金，但是二十万金的数额仍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未来五年大家勒紧裤腰带，苦一苦老百姓，这笔钱也就攒出来了。

        主要是赵国实在打不下去了！

        如果再继续打仗，就算能坚持着不被胡蛮所灭，也随时有可能被边上虎视眈眈的秦魏韩燕等邻国趁虚而入。

        而且赵国也并不是一无所得——云中、九原两郡，原本都是胡人的地盘，现在则可以沿着这两郡北边的赵长城为界划定势力范围，相当于赵国仍然向北拓展了两个郡的土地。

        至于胡人那一边，也能从这份条约中捞得好处！

        胡蛮不擅于管理土地，更不会耕作——只会采取暴力手段来进行竭泽而渔式的掠夺。

        继续占据赵国的土地，哪怕再过了五年时间，胡蛮们也够呛能得到二十万金这样的一笔巨款。

        不如将这些土地交回给赵国人管理，不用再拎着剑和马鞭挨家挨户地搜东西，更不用担心那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义军的骚扰……五年时间安然拿到二十万金，何乐而不为？

        至于让出两个郡的土地的事儿，这些部族酋长们也不放在心上。

        左右也是游牧渔猎，去哪儿不一样？

        于是，双方就这样签订了和平条约，并依照本条约进行了落实。

        伤痕累累的赵氏贵族军回到了中原，而胡蛮叛军回到草原。

        两方在赵长城的隘口处交接，那一天，赵章站在烽火台的位置，凝望着胡人的大队人马，看了很久很久。

        胡人叛军人喊马嘶，除了部分被屠灭的部族之外，大部分人都喜气洋洋……挥舞着从中原掠夺而来的战利品，相互比较。

        虽然两方在条约中商定释放战俘和人质，但是这些胡人叛军显然没有一丝不苟地按照条约来履行——随行的人员中有大队大队的奴隶，一眼看上去便知是赵国人。

        赵章的嘴角微微抽搐，殊为痛心。

        “愿上苍给寡人二十年的时间，孤必当荡平楼烦、林胡诸部族，以洗雪今日之耻。”赵章双手握拳，仰天长叹。

        “如不能践行此誓，无颜见历代先祖于地下也！”

        “我赵国的臣民折辱于胡人之手，沦为胡蛮的奴隶……寡人之罪也！”

        “寡人迟早要救他们回到中原！”

        赵章不知道的是——这些奴隶其实并不需要他去拯救。

        楚王熊午良也不愿意看着中原人成为北方胡蛮的奴隶，因此通过商人宋昱联系楼烦、林胡诸部族，为了收购这些奴隶开出了价格。

        人口嘛，放在哪一个邦国也不嫌多——这可是战国之世最宝贵的财富。

        楚国诚然人口众多，但是对于这些只要花钱就能买来的人口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胡蛮掠夺走了十几万的奴隶，大多都是青壮年……熊午良为了收购这些奴隶，开出了令胡人难以拒绝的价码——但是对于财大气粗的楚国来说，则只是一笔压根无足轻重的开支而已。

        于是这些奴隶经过楼烦、林胡之手，辗转通过草原，卖到隶属于楚国的义渠郡。

        按照熊午良的指示，这些奴隶在那里会成为自由身，帮助大楚屯垦义渠、陇西等地，从此享受什三的低额赋税。

        而留在赵国本地的平民们，则要承受赵章的高额赋税，以此来支付还清赔款、重建王都、重整军备等等数目巨大的开支。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被胡人掳掠走的奴隶倒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大队大队的奴隶被胡蛮驱赶着通过长城口隘，哭声一片。站在高处的赵王赵章仰天长叹，极度痛心。

        ……

        赵国当然不至于突然毁约——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

        而胡人也不愿毁约——毕竟还有足足二十万金的巨额赔款在前面吊着，这胡萝卜实在太诱人了。

        于是双方和平地擦肩而过。

        赵章的奋斗2.0就此落下帷幕。

        这场内战是继攻伐赵何的内战之后的第二次赵国内乱，给赵国带来的损害远远大于第一场内战。

        如果说第一场内战只是榨干了赵国人的财富，那么第二场内战则是把赵国人的血都给榨干了！

        至少二十年之内，赵国都将再无对外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战争潜力了。

        赵雍死前那个强大、富裕、武德充沛的‘A+’次霸主级赵国，已经灰飞烟灭。现在的赵国贫穷弱小，背负巨额外债，而且不敢不还——估计最多也就能评一个‘C-’级别了。

        赵章带着伤兵满营的赵氏贵族军回到中原，沿途得到了百姓们对待英雄一般的欢迎。

        赵章终于回到了他忠实的邯郸。这位雄主望着被火烧过的街道，欲哭无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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