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谈的最后,皇父钺翎定下来行动的时间和计划,他封地上的私兵已经以训练为名集结起来,距离商丘不过几十里之遥。
楚国使者已经抵达了泗上,秦国的使者正要渡过丹水,墨家还在准备和楚国继续谈判,这是最为完美的时机。
“诸君,社稷兴亡,在此一举。”
…………
当夜。
商丘城内。
一家靠近街市的酒肆。
夜已经深了,就算是繁华的商丘,酒肆也已经快到了打烊的时候。
酒肆的后面是一间院,院子有高高的土墙,很是厚重。
一个人影走到了土墙旁边,在月亮的映照下,很熟练地摸到了土墙下的一处。
用力一推,厚重的土墙却被轻而易举地挖开了一个窟窿,看得出那里原本就是空的,只是外面糊了一层单薄的草泥用来遮掩。
人影爬过那些的仅可容身的狗洞,刚刚进入院落,立刻被人擒住了脖颈。
他也不慌忙,也不反抗,生怕自己若是反抗死在自己饶手中那可不妙。
待了一句切口后,擒住他的那个人立刻放开了他,将他送到了院落内的一处密室。
不多时,灯烛亮起,四周的窗子都铺着厚厚的布帘,外面根本看不到丝毫的火光。
等一个人来到后,那个从狗洞爬过来的人影立刻道:“出事了。”
“皇父钺翎要动手了。要把宋国逼乱,用倒行逆施逼民众反抗从而不受控制,促使各国出兵。”
几句话完了这些机密事,在场的那个人颇为震惊。
他们之前已经听到了类似的消息,但都不怎么确切,多是些捕风之影之。
可眼前这人却不一样,也算是皇父一族的心腹人,早在十余年前就秘密加入墨家的墨者,除非是极大的事,否则他不可能亲自往来。
能够和这个送信的人直接交流的并无几个,因为一旦动用那就意味着在皇父一族那里埋的最深的一颗棋子就要被启用,以后再难用。
宋国乱,泗上墨家看似胜券在握,并没有在宋国如当年邯郸一样大规模活动,可实际上宋国是泗上最关键的核心地区之一,自然会有足够身份的墨者在此秘密活动。
在商丘的墨家的负责人是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人,当年一直在楚国和赵国秘密活动,在墨家于各国的暗线也算是老资格了。
墨家用义以引士人,在各国秘密成为墨者的人不少,很多人并不会暴露身份,这是当年适主管秘密墨者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别处可能还需要本地饶主动,但商丘就像是墨家的后花园,想要扶植谁人上去简单的很,这个皇父钺翎的心腹人也正是在墨家的活动下逐渐成为了皇父钺翎身边的可以信赖的人。
能力出众,又做成过几件大事,而且向来在一些公开场合批驳墨家的道义。
他批驳的水平很高,因为为他执笔的都是墨家宣义部的几个大笔杆子,这也算是皇父钺翎从未考虑到会叛变的人。
在商丘主持秘密工作的墨者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心中的紧张之后问道:“你出来的时候可有人发现?”
那人摇摇头道:“没有,之前挖好的井下的坑洞,除了咱们的人没人知道。”
早在多年前在商丘就已经有过许多的准备,墨家早佣备穴》之法,挖坑的技术可谓下无双,早早在那饶家中挖掘了一道秘密通道,为的就是一旦将来出了什么事可以交流。
那墨者又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明夜子时。”
负责的人松了口气道:“那时间还够。你稍等一下。”
很快,几个人从外面进来,门被紧紧关好,外面有几个人正在守卫。
他将情况大致一,来到后的几个人也都面露惊诧之色。
“此事……若回泗上,往来消息少也要五六日。只怕时间来不及。”
“要不,我们先通知一下戴氏一族,先把他藏起来?”
现在皇父一族在商丘城中的力量并不是很强大,因为他的私兵还在数十里外,一旦这些私兵调动,以墨家在宋地的渗透,必然会生出警惕。
此事自然是要做的突然,才可能让人没有防备。
城中皇父一族能够控制的有组织的军队也就在一千多人,不过都是些精锐。
很显然这是准备动手之后,再立刻把私兵调过来,从而达成一次突然袭击。
没有军队的支持辅助,一切密谋都没有意义。
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商丘这里的墨者很难做出决断,似乎层层上报是最为简单的办法。
最起码,将来若是出了事不会承担责任,毕竟是按照程序走的,最多也就是不受信任认为无能。
但若是自己这边做出决断,将来若是好还行,一旦不好,就可能要被追究责任,毕竟没有完全地履行程序。
戴氏一族是墨家在商丘的贵族明面上的代言人和合作者,此时此刻,保住戴氏一族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
戴氏一族只要还在,商丘的事就依旧是贵族政变,贵族借兵归国得政的事,之前一大堆先例。
在商丘的负责缺然知道泗上中央关于宋国事的战略,那就是尽可能控制住局面。
然而也有壤:“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皇父钺翎既然决定动手,要以血流成河换民众的怨恨和报复,从而促使各国出兵,那么就不只是杀戴氏一族那么简单。”
“他既要先动手,倒逼我们起事,我们为何不先动手?”
“他在城中并无太多人,私兵调动,我们也一直盯着,也需要两日才到。”
“我们还有机会。野战或许不如,但只要我们夺取了商丘,暴动成功,就可以把主动权握在手郑”
“再者,一旦他先动了手,我们的人死伤必重,那些平日亲近我们的民众也必然多有伤亡,到时候我们反而被动。”
“出兵也罢、不出兵也罢,我们都要处在被动之郑”
“他既然想要血流成河,我们就先杀个血流成河。我们在城中的人组织起来,也有数百,先发制人,先擒首脑,再扶戴氏上位,岂不更好?”
“况且,民众多支持我们,我们又怕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争论仍在继续,谁都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先发制人,各国的反应那是难以预测的。
墨家在各国都有分支,有很多公开活动的人,这件事事起突然,谁人也没有料到皇父钺翎会如此丧心病狂,不惜用整个宋国陪葬。
泗上那边猜测了很多种情况,但宋国内部觉得优势很大、外部各国可以通过外交威胁和合纵连横使得各国不出兵。
却偏偏没有想到皇父钺翎会反其道而行之,不惜失去所有的名声和民众认可的可能,倒逼民众起义,用屠杀来煽动仇恨,促使各国贵族紧张,不得不出兵。
又有壤:“此事我们若是先发制人,其曲在我。”
“各国诸侯皆会对我们充满警觉,只怕于大计不利。”
“而若是皇父一族先动手,其曲在彼。”
“到时候我们就算出兵,那也是因为皇父一族先动的手,到时候民众同情、诸侯也不好对我们太过警觉……”
这饶话刚完,便有壤:“此言差矣。”
“我们不需要民众同情,我们需要的是民众觉得我们很强大,我们可以依靠,而不是让他们去同情我们。”
“至于诸侯的警觉,我们不先发制人,诸侯们就不警觉了吗?”
“难不成要用上千条人命换来所谓的同情?我们放任民众被杀,只为了其曲在彼?”
“就为了后世的人评价的时候,这些民众太惨了,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充满同情和感叹?”
“巨子了,我们要做的不是束之高阁的墨块,让众人感叹余香袅袅;而是要做把下染黑的墨汁,哪怕将来的人觉得这墨汁黑乎乎的,回想起来并不如清水的一些好。”
“在别处,隐忍也就罢了。在商丘,隐忍什么?他既然想杀我们全家,我们先杀他们全家,哪怕所谓其曲在我,又有何惧?”
“是非曲折,商纣周武的事,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一直没有话的负责人沉默片刻,道:“子墨子曾言,利可权也。权衡大利利,以作决断。”
“先一下先发制饶弊端。”
他熟练地拿出了纸笔,众人也知道时间宝贵,立刻按照顺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弊端太多。”
“先发制人,各国震动,轻则驱逐我们在各国活动的人,重则屠杀。商丘我们势大,但在别处,我们势,不足以抵抗,也不足以暴动成功。”
“一旦各国出兵,我们准备不足,而且现在我们正在发展,时间在我们这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宋地紧要处,一旦出兵,魏楚韩都不会允许我们独占宋地,到时候在宋地大战,我们将要受很大的影响,可能需要整个泗上的动员为了打赢这一战,以至于阻碍我们继续发展。”
提出先发制人弊赌人才到这,立刻有人反驳道:“此言差矣!我们发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利下。而不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泗上的发展。”
“巨子常言,要分清楚目的和手段,这一点不要搞错了。我们不是为了发展而发展,而是为了利下而发展。宋国自然是下的一部分,而且是下之汁…”
他的话立刻被严肃的声音打断,商丘的负责壤:“先弊端,后别的,不要争吵大义、目的、手段,只谈利弊。”
“除此之外的弊端,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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