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俊又在心中问：“你究竟是何人？”

        还是没有回答。

        陈子俊一怔，难道这人不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如果真是这样，还不算太糟。不过他还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又在心里询问了数遍。

        那人依旧不言不语。

        嗯!看来这人应该是真的不能知晓自己心中所想。

        陈子俊正如此想着，就听那声音道：“怎么不言语了？你倒是骂呀！贫道还等着听呢！”

        陈子俊听了这话，没来由的心中一定。长吐了一口气，问道：“我很奇怪，你究竟是怎么发出的声音？也没觉得你用我的嘴来讲话呀？”

        “当然是传音入密了，你小子连这个都不懂吗？”

        陈子俊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管这道人能不能“看见”，平静的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吗？”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赞道：“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境、如此城府，实属难得。”微一停顿，又傲然道：“告诉你小子也无妨，贫道道号灵虚散人，看你小小年纪想必是没听过。”

        陈子俊听闻此言，心中一震，竟然是他！脑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更加混乱起来。他清楚的记得爷爷陈云之曾跟他说过，数日鏖战，崇清宗覆灭，宗主灵虚散人趁乱逃走不知所踪。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逃亡宗主”会在这里，更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他。

        “你是人是鬼？”

        “废话！当然是人了！”

        陈子俊虽心中震惊，却不愿让灵虚有所察觉，故意讽刺道：“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崇清宗宗主，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可叹呀！可叹！”

        “你听说过贫道？”灵虚散人没理会陈子俊的讽刺，惊讶的问道。

        “不错！本应对你尊称一声老前辈，可老道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感到厌恶，因此还是免了吧。”

        “嘿嘿！没想到你这么点儿的一个后生，也听闻过道爷的赫赫威名，贫道心中稍慰呀！”灵虚听陈子俊说完，不怒反喜道。

        陈子俊闻言，忍不住又讽刺道：“像老道你这样的厚脸皮，我再修炼几百年也是追不上呀！”

        “哼！你小子竟敢一再对贫道不敬，你难道没想过如果不是贫道把你从乌伦蛮夷手里救出来，你此刻早已被他们大卸八块，哪里还能在这里跟贫道逞口舌之利？如今你我共用一体，可谓唇齿相依，如果你不想死在这个‘牢笼’之中，最好按照贫道说的去做。”

        陈子俊虽心中不忿老道对自己做出的事情，但仔细想想他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还是先忍着愤恨将恩怨放下，等出去了再说。

        他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依不饶道：“听说老道你当年可是半只脚踏进了仙人之列，怎么现如今连肉身也混没了？难道果真是心术不正，难成正果？”

        灵虚像是没听见一般，沉默不语。

        陈子俊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知他不愿回答，又问道：“我猜想你没了肉身也不是一两天了吧？”

        “嗯！虽然我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不过我估算着八九十年、近百年还是有的。”

        陈子俊闻言，不由瞠目结舌：“近百年？”他自然是惊讶为何灵虚散人的元神能存在这么久。

        灵虚好像早就知道陈子俊会惊讶，不痛不痒的道：“你不必大惊小怪，这个地方不同于外界，没了肉身元神也不会消逝。”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陈子俊强忍着疑惑，转头四下看了看，问道：“这是个石窟？”

        “这里是乌伦蛮夷的先祖祠堂。”

        陈子俊之前在布拉布拉口中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先祖祠堂，没想到却是这里。他不由由衷的赞道：“妙呀！那帮乌伦族人肯定不会想到咱们躲在这里。”

        “嘿嘿……”灵虚嘿嘿冷笑着，笑意里流露出些许的得意。

        陈子俊心中有许多疑问，他猜这个灵虚散人肯定知道其中大部分答案，因此他问道：“那些乌伦族人为何叫我‘路里卡’？”

        灵虚散人嘿然道：“那些蛮夷也叫贫道‘路里卡’。”

        陈子俊更加相信自己先前所猜的没错，他故意不解的问：“老道你也被他们误认为是路里卡族人了？”

        “不是误认为，这帮蛮夷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咱们人族。”

        “呃……原来是这样……”陈子俊心里却想，果然是这样。

        他想进一步证实一下心中所想，接着问道：“那这些乌伦族人为何会如此憎恨人族？”

        灵虚散人悠悠道：“一群苟延残喘的‘囚徒’而已，恨有何用？”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陈子俊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就听灵虚散人继续语出惊人道：“贫道倒是忘记‘恭喜’你来到这个‘牢狱’！”

        闻听此言，陈子俊惊呆当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道爷可没兴趣给你小子讲故事。”

        陈子俊闻言顿觉气闷，这老道若不想说，自己还真没办法。

        他正无可奈何之际，就听灵虚散人嘿嘿笑道：“不如这样，你恭恭敬敬叫我一声恩公，我就告知你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灵虚道人趾高气扬的道。

        陈子俊心中暗骂，真是恬不知耻！

        当即，他反讽道：“你别忘了这身体是我的，若不是我收留你这个‘孤魂野鬼’，你现今还不知在哪儿游荡呢！我看应该你叫我恩公才对吧？”

        “哎！你这小子嘴上功夫着实了得，道爷斗不过你，嘿嘿！不过你小子这脾气秉性却与道爷我很是对路，也罢！你小子不是想知道吗？那就把耳朵竖起来，且听道爷给你从头道来。”

        这么多年未曾与人沟通交流，这灵虚散人早就被憋闷坏了。现下终于有了一个谈吐的对象，他自己属实不愿停下来。

        陈子俊本来还想顶他几句，却怕惹恼了他，因此也就没再言语。

        就听灵虚道：“在这里没办法记数时间，我也就无法跟你说出准确的年月，总之是几百年前吧！在西大陆出现了一个自称乌伦族的妖兽部族，这些乌伦蛮夷虽身为妖兽，却与寻常妖兽不同，竟下生即是人形，除头生双角外，其余均与常人无异，因此修仙者也就把它们当成人来看待……”

        灵虚微一沉吟，继续道：“这些乌伦蛮夷不过数千，跟数以千万计的修仙者相比，如沧海一粟，但却个个天赋异禀，强大无比，五六岁大的乌伦蛮夷就堪比元神修为的修仙者，后经证实，整个乌伦族都是上古乌伦龙的后裔，因此才会如此强横……”

        听到这里，陈子俊忍不住插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出现这么强大的一个妖兽部族，修仙者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灵虚散人闻言沉默半晌后，才道：“不错！排除异己和好勇斗狠是人之天性，起初的近百年，乌伦族人与修仙者之间倒是能和平相处，可惜好景不长……如何引起的争斗，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随着时间的延续，牵扯到的修仙门派越来越多，最终演变成整个修仙界与乌伦族势同水火。”说到这里，灵虚散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刚才跟你说过，那乌伦部族虽族人不多，但个个强横无比，又因为修仙者门派之间均都包藏私心，各自为战，二百多年的争斗下来，修仙者伤亡惨重，修仙界岌岌可危，这时仙林中有识之士终于意识到若再不齐心合力，恐怕用不了多久，修仙者都将不复存在……”

        “打打杀杀，伤人损己，难道没有办法和解吗？”陈子俊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灵虚。

        “双方积怨太深，哪里会去想和解？……那一年以沧州的崇清宗，陆州的太元门、听涛阁，云州的灵沙剑派，空州的雾隐寺，这五大在仙林中最有威信的门派为首，将修仙界数千大小门派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空前强大的势力，人称修仙者联盟……经过了数次大战，在付出了数以百计修仙者的性命之后，终将乌伦蛮夷逼退回他们的栖息地——乌羽山。”

        陈子俊心道，这老道现在所说的，应该就是爷爷曾跟自己讲过的那段旧事。

        他正如此想着，就听灵虚散人接着说道：“乌羽山隶属空州地界，山势险峻，常年瘴气弥漫，毒物横行，修仙门派几番攻打，均都铩羽而归，除将这些乌伦蛮夷困在山里外，别无他法……”

        “既已将他们赶回山中，又何必非要将之灭族呢？”陈子俊不解道。

        灵虚散人哼了声道：“当时已成骑虎之势，如就此散去，日后恐怕会被乌伦蛮夷各个击破。”

        “如此生死争斗是为那般？”陈子俊轻叹道。

        一阵冷笑后，灵虚散人道：“如果当时我等也如你这般妇人之仁，你又怎能来到这人世之上？”

        陈子俊倒不在意灵虚散人的讽刺之言，只是惊讶道：“原来老道你当时也曾参与争斗，怪不得知道得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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