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回想起梦中涂九婴所说的那些话，讲的那些事，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感慨。

        想来，她也是为了感谢我，才会告诉我这么多的狐族秘密，从上古一直讲到现在，虽然中间隐去了一大部分，但也算让我知晓了东北出马的脉络和起源。

        究其根源，原来天下狐族本是一家，只不过后来不断分裂发展，才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涂九婴有一个情况没说，我是自己分析猜测出来的。

        那就是：胡三太爷这一脉是有苏部落的分支，也是青丘国分出来的，再往上跟涂山狐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是不是只有得到过皇封，又和萨满教结合的这一脉狐族，才是被上方所认同的出马仙？

        而我们经常说的散仙、野仙，实际上并不是这个分支里的血脉，只是一些散修散堂。除非得到了胡三太爷的认可和允许，加入这个编制里面，才是真正有手续有许可证的堂口？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胡三太爷的仙条，尽管号称是统辖天下群仙的，但不是这个正统分支里面的，或者说不是正规编制堂口里的，那些仙家往往就不会太遵守这些规定。

        这么说可能有点绕，简单来说，就是只有胡三太爷这个直系分支里面的仙家，才是最正统的堂口。

        而其他的堂口，如果遵守仙条，一心向善，那么就可以得到认可，进入编制，一样能成为正统堂口仙家。

        如果不遵守仙条，肆意妄为，祸害凡人，随便上身，那么就可以称之为野堂口。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虽然也叫做出马仙，也供奉胡三太爷，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了，胡三太爷也并不是不承认他们，毕竟都是供奉自己的嘛，表面上都是按着出马仙的规矩在办事。

        可是，这些野堂口却是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人话办鬼事，打着胡三太爷的旗号，造了多少孽，做了多少坏事，赚了多少昧良心的钱，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最后这些脏盆子，却都一股脑的给胡三太爷扣上了，给那些无辜的正仙扣上了！

        想到这里，我浑身顿时是如遭雷击，酥酥麻麻的，脑袋里也是轰轰作响。

        我不由回忆了一下，自从我立堂之后，堂口众仙从来就没有一个附体控制我的，也从来不会去附体别人，也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

        所有的沟通都是公平对等，靠着我的感应力，靠着我的灵觉，靠着仙家给的提示，以及靠着做梦。

        所以啊，虽然我也是命运多舛，但别人立堂前的痛苦，立堂后的折磨，我几乎都没有经历，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了。

        唯一会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是一开始在串窍的阶段，还有后来仙家有提示的时候，以及每逢三月三九月九，这样的大日子，仙家都回来了，身上难免会这样那样的状况。

        但哪个带仙的不是这样呢？

        我家老仙甚至会在我吃冰棍的时候，告诉我少吃，在我熬夜的时候，让我早睡，在我受委屈的时候，跟我说别难过。

        所以我真的很知足，也很高兴，现在想想涂九婴的话，我终于有些明白了，我家这一堂都是根正苗红的正仙呀。

        像黑三奶那样的，就是妥妥的邪仙，她连散仙都不配。

        但即便她这种恶贯满盈的，依然有人供奉，她也能保着对方生意兴旺，可以说是狼狈为奸了。

        所以，天底下的堂口之中，到底有多少人供奉的仙家，其实就是黑三奶这种货色？

        又或者说，有多少心术不正的出马弟子，把仙家硬生生带成了黑三奶这样？

        虽然说有良知的仙家最后会离开这种黑心弟子，还会给她扔下一堆因果报应，但是已经有很多人吃亏上当，胡三太爷也是已经被抹了一脸灰。

        我真的，不敢仔细去想这些出马乱象。

        先前马叔曾经说过，如今佛道两教都是乱象丛生，天下正道凋敝，邪魔四起。

        所以想想也挺悲哀的，连佛道这两个号称戒律森严的大教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夹缝中生存的出马仙，从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的严谨的教规，也不被世人认可，甚至可以说，人们提起出马仙，都会特别小心翼翼，生怕被骗。

        我曾经无数次听人谈论，说起南方的扶乩、请神、拜公，包括那些什么湘西赶尸，什么苗疆巫蛊，几乎都是一边倒的态度，说那是民俗文化，是民间信仰，是对神明的一种崇拜方式，很少有人说一些不尊敬的话。

        可是到了东北出马这里，也是一边倒的态度，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封建迷信，你说什么都是骗钱害人。

        在很多人的眼里，几乎已经成了十个出马九个骗。

        我知道很多出马的同行在看这本书，所以我也真的想呼吁一下，为了咱们的名声，为了仙家的功德，为了今生来世的因果，咱们一起维护正道，一起干点好人好事吧，不要再让身后的仙家们伤心无奈了。

        钱这东西，够我们生活的就行了，我们口口声声跟人家说要积德行善，说因果报应，可是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要知道，这些因果报应，对于我们修行人来说，那惩处力度是翻倍的呀，这个行当的钱好赚，却不好花，当你再无福报可用的时候，那就是要用自己的命来填的，可千万不敢做坏事啊，同志们！

        总而言之，我是感慨了好一阵子，也是不由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于是我叹口气，起身出门，找到孙哥，把梦里关于他家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跟他说了。

        孙哥听了也挺惊讶的，尤其是听说狐仙要走，不能留下来了，更是满脸失落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说既然缘分已经尽了，咱也没法强求什么，就给仙家摆一份大供，好好感谢一下这些年的恩情吧。

        接下来，孙哥又出去置办了一桌子好吃好喝，不光是给涂九婴的，连我堂口仙家一起，还有五小只也都有份。

        在上供的时候，孙哥还去屋子里翻了一张老照片出来，跟我说，这个就是他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

        我拿过来一瞅，哦豁，他爷爷年轻时候还挺帅，穿着军装，一脸英气。

        啧啧啧，难怪涂九婴在人间一留就是几十年，原来如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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