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吕方,禹元纬眼神中的赞赏更为浓郁,“今日老朽算是受教了。想想我朝,无数清廉官员视贪腐之事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如此已是难得。小兄弟你却能以此等事为锤炼、警醒己身的火焰,这境界,却是又要高出一层去了。”
吕方谦虚道:“禹师过誉,不过是小子平日里瞎琢磨的而已。事物多有两面性,正如磨难,能摧毁人,却也能历练人。”
禹元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又正如那日荣王世子和郡主将你浸猪笼?”
“禹师您也听说了?”
吕方讪讪。
禹元纬哈哈笑道:“刚回来就听人说了。世子、郡主无心之举,倒是将你这块璞玉给敲打出来了。”
他将字画放回到桌上,“行,那这副字画我今日就破例收下了。不过事先说好,若是小兄弟你日后真的入仕,却不能坚守本心,那老朽我,可会是拿着这幅字画亲自登门,训斥你不说,还会将这字画焚毁于你面前。”
吕方点点头,咧嘴道:“行!有禹师您监督着,那小子就更有信心了。”
吕梁在旁边失笑,“你还是等先中举再说吧,你虽能作诗,但这些年读书甚少,能不能中举入仕,还难说得很呢!”
吕方不以为然道:“此届不中,还有下届,下届不中,还有下下届不是?”
“说得好。”
禹元纬道:“只要有坚持不懈的恒心毅力,中个举又算什么。”
吕梁只能讪讪赔笑,“禹师说的是。”
心里却是暗喜。
刚刚他不过是故意说这话的而已。
现在看来,禹元纬应是愿意支持吕方考举的。如此,教导吕方科举技巧也有很大希望。
虽然,直到现在禹元纬都还没有松口。
“对了。”
禹元纬端起茶杯轻轻饮了口茶,转移话题,“小兄弟那日所作的那首诗,下阙可是已经做出来了?”
自那天被吕方的那半句诗惊艳,他这几天着实是念念不忘。
饶是看过吕方诗集,也仍然觉得那首诗没有下阙,实在可惜。
只要下阙能差强人意,光凭那上阕,便就能有传世之风了。
吕方轻轻点头,念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禹元纬整个人僵住。
先是眼中放出熠熠光彩来。
随即却又轻轻皱起眉头。
半晌,问道:“小兄弟此诗,为何带有忧愁之意?”
到底是当世大儒,这水平就是不简单,连忧愁之意都能听得出来。
吕方轻笑道:“人生在世,总是有些烦心事的。”
吕梁眼神动了动,却是想到什么。
二郎是在为贺正词的事情忧心么?
一时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感动。
禹元纬则又是眼中放光,道:“那借问酒家何处有,是打算借酒浇愁?”
吕方道:“不过是小子凭空臆想的而已。”
禹元纬若有所思点头,而后感慨,“小兄弟诗才无双,诗才无双啊……老朽佩服。没想到数十年不曾回乡,我宁远县已出如此诗才,实是宁远之幸,朝廷之幸啊……”
“来自禹元纬的崇拜值999!”
“来自禹元纬的崇拜值999!”
“……”
在禹家又坐了将近两刻钟。
禹元纬没再和吕方多谈,只又和吕梁说了些关于如何治理一县之地的见解,让吕梁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前者身为翰林学士,眼界、学识都远不是他可以相提并论。
话说得差不多了,吕梁便带着吕方起身告辞。
禹元纬竟是亲自起身相送。
到门口,禹元纬笑道:“吕小兄弟,闲暇时多来坐坐。”
他总算是松口了。
这意思,就是默许让吕方来找他请教科举的事。
吕梁露出喜色来。
吕方忙拱手道:“多谢禹师,小子定多有叨扰。”
“呵呵。”
禹元纬笑道:“不说什么叨扰不叨扰,老朽刚刚归田,这忽地放松下来,也是希望有人来陪着多说说话的。不过,以后再登门就不要带东西了。”
吕方点点头,“好叻。”
禹元纬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是以他也就懒得装腔作势,比较随意。
钻上马车。
吕梁说:“二郎你这回真是交上大运了,有禹师教导,考个举人应是不在话下的。到时我再替你去郡城跑跑,谋个好差事。”
吕方只是点头。
……
禹元纬看着马车离去,也回头,和老仆从门口往正堂走。
老仆说:“老爷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禹元纬偏头轻笑道:“如此心性、学识的年轻人,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
老仆道:“不过总觉得这吕公子还是有些油腔滑调,另外……他之前在宁远县的行径……”
“年少不羁嘛,不是什么大毛病。年少时能有这样经历未必不是好事,以后才能经得住这繁华红尘的诱惑。”
禹元纬不以为意道:“你想想当朝那些个老头子们,有几个年少时没有些风流韵事?”
老仆也笑起来,“老爷您说的是。”
文人雅士,难免风骚。
在大渝朝,读书人甚至能说是青楼这些地方的主力消费军。
吕方以前行径,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当然是下流,但流连青楼,那就算不上了。
若是他也有个读书人身份,得说是风流才行。
这年头,风流可不是贬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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