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庄公说:“你那次勇敢是勇敢,可那是在为晋国卖力气啊。”
州绰说:“臣刚刚成为国君的仆隶,然而这二位……”说着一指,殖绰、郭最,“如果拿禽兽来比喻他们的话,臣早已吃了他们的肉并睡在他们的皮上了。”
最终,齐庄公有没有把勇士爵位授给殖绰、郭最和州绰?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让州绰当了他的贴身侍卫。
再说栾盈这天不怜娘不疼的苦孩子,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这飞来横祸是哪里来的。他在楚国没能找到工作,就去王都洛邑碰运气。哪知道,刚进入王畿就碰了满头晦气。王畿西部边境的人(野人和务农的国人)看他带着一些财物,就一窝蜂地涌上去抢,抢得他一穷二白。
栾盈找到周王室的一位行人,请他向周天子传话诉苦:“天子陪臣(诸侯之臣对周天子的自称)栾盈,得罪了天子的守臣(即士匄,他是由周天子任命的命卿,故称为天子守臣),打算逃避惩罚,却又在天子的郊外得罪了那里的人,没地方可以隐匿藏身,谨敢冒死上言。从前陪臣栾书能为王室效力,天子赐给他恩惠。他的儿子栾靥,不能保全他父亲的辛劳。天子如果看在栾书以前为王室尽力的份上,亡臣还能有逃避的地方。如果天子看在栾靥的罪过上,陪臣只能回国受刑而死了。”
周天子连自己的属官都养不活,史官和亚饭乐师、三饭乐师、四饭乐师等大量官员因为老板开不出工资,纷纷流落到各诸侯国找饭吃,当然没有工作给栾盈,更何况他更怕因收留栾盈而惹怒晋国。不过,看在以前栾书曾为周王室效过力的份上,周天子还是命那些抢了栾盈财物的人把财物归还栾盈,然后派人把栾盈送出了周天子的地盘。
无奈之下,栾盈只得再回到楚国。
这时,晋平公在商任(今河南安阳市境内)召集鲁、齐、宋、卫、郑、曹、莒、邾等各国诸侯开会,宣布全面封杀(禁锢)栾盈,要求同盟各国都不接纳栾盈。
虽然楚国不会理会晋国的封杀令,但楚国也不太平,麻烦事一大堆,没心思理会栾盈。栾盈在这里仍然找不到工作,第二年(公元前551)秋天,他又流亡到了齐国。
齐庄公不久前刚参加过商任之会,亲耳听了晋平公的封杀令,他敢接受栾盈吗?敢!因为他早就不服晋国了,想要跟晋国叫板。
晏婴见齐庄公收留了栾盈,就劝他:“商任之会,已经接受了禁锢栾氏的命令,如今收纳栾氏,将要怎样向盟主交待?小国事奉大国,凭的是信用,失去信用就站不住脚。希望国君仔细考虑。”
齐庄公当然听不进这话。
这年冬天,晋平公召集鲁、齐、宋、卫、郑、曹、莒、邾、滕、蔡、杞、小邾等十二国诸侯在沙随开会,重申禁锢栾氏的命令。但齐庄公无动于衷,照样收留着栾盈。
晏婴私下里跟人说:“战祸就要起来了。看样子齐国将要攻打晋国,这不能不让人忧惧。”
次年,晋国为巩固跟吴国的关系,要将一个女子嫁给吴国国君。这女子应该是晋悼公的女儿,因为晋平公才二十多岁,就算有女儿也还未到出嫁年龄。前面讲过,诸侯之女出嫁是决不可能单独一人出嫁的,还得搭配上一两个女人,作为媵妾(陪嫁的妾)。这作媵妾的,通常是出嫁女子的妹妹(包括堂妹),或侄女等等,大概晋悼公这个女儿既无妹妹又无侄女之类,于是,这个媵妾就叫齐国公室出一个女子来充当。
齐庄公派大夫析归父把充当媵妾的女子送到晋国去,乘机把栾盈和他的侍卫武士装在带棚的车子里,混在送亲队伍中一起送进了晋国,偷偷安置到栾家的封地曲沃。
栾盈一回曲沃,就连夜去见胥午。
胥午是曲沃大夫,是晋国朝廷派他镇守治理曲沃的,栾盈想要得到他的支持,把作乱计划向他和盘托出。
胥午说:“不行,上天要废弃的,谁能把它复兴?您必定不免于死,我倒不是爱惜一死,而是明知您这样不会成功。”
栾盈说:“虽然这样,受了您的帮助若我还是死,我也没有遗憾了。”
胥午这才答应帮他一下,他把栾盈藏在他家里,然后召集曲沃人来宴饮。席间,胥午问大家:“要是现在得到了栾孺子(栾盈),你们打算怎么办?”
曲沃的人对栾家还是很有感情的,他们都说:“如果得到了主人,我们愿为他而死,虽死犹生!”
说着大家一齐叹息,有的人甚至哭泣起来。
胥午又举起酒杯,再次地问道:“要是现在栾盈回来了的话,你们会有二心吗?”
众人一齐说:“得到了主人,怎么会有二心!”
于是栾盈走了出来,向众人一一拜谢。
取得了曲沃人的支持,栾盈的势力依然单弱,他继续暗中活动,寻求支持。这时晋国上层的几个大家族中,赵家由于赵同、赵括的冤案,怨恨栾家,而赵家跟韩家一向亲睦,所以赵、韩两家都不可能帮栾盈;中行氏因为迁延之役中栾靥不把中行偃当领导,也怨恨着栾家,而且中行氏跟士家和睦,所以中行氏也指望不上;只有魏家,魏绛当下军将时,栾盈是下军佐,辅佐魏绛,因为这层关系,人缘很好善于结交朋友的栾盈就跟魏绛的儿子魏舒成了哥们儿。所以,栾盈活动了一圈下来,只有他的一些下属——下军中的七个军官(七舆大夫)和魏舒愿意支持他。
栾家封邑应该很多,肯定不止曲沃一处,但其他封邑显然已被晋平公和士匄他们控制住了,栾盈插不进去,只有曲沃一地的人可用。不过,有曲沃的这点人,再加上魏舒和下军中的支持者,处理得好,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周历四月,栾盈率领曲沃的甲士发起了行动,在魏献子魏舒的帮助下,栾家军在大白天开进了国都新绛。
士匄得到栾家军进入国都的报告,大惊失色。这时乐王鲋正在士匄身边,马上出主意说:“赶紧把国君转移到固宫(晋侯的别宫)去,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栾家怨敌多,您是执掌国政的,掌握着赏罚百姓的权力,有利的条件太多了!栾氏从外边来,支持他的,大概也只有魏氏了吧?而魏氏,也是可以用强力争取过来的。”
恰巧不久前杞国国君杞孝公死了,而晋悼公的夫人,便是杞孝公的女儿,虽然晋平公违反礼制不愿为外祖父穿丧服,但他的母亲和宫中一些妇女都穿上了黑色的丧服。乐王鲋让士匄穿上黑色的丧服,坐在妇女坐的车里,让两个妇女拉着车子混进了宫,然后陪着晋平公逃到了固宫。
与此同时,士鞅来到了魏舒的军营,看到魏舒已让军队排成行列登上了战车,准备出发去迎接栾盈了。士鞅快步走进军营,对魏舒说:“栾氏率领叛乱分子进入国都,鞅的父亲和诸位大夫已在国君那里了,派鞅来迎接您。鞅请求做您的骖乘。”说着话就自管自跳上了魏舒的战车,右手按着剑,左手拉着带子,命令御者立即驾着这战车离开阵列。
御者问:“去哪儿?”
士鞅说:“去国君那里。”
就这样,魏舒被士鞅劫持到了固宫。士匄早已在台阶前迎候了,他上前拉着魏舒的手,向魏舒许诺,等灭了栾氏,就把曲沃给魏家。
栾盈的人前来攻打固宫,士匄父子率领的晋平公的卫队和士家的一些家族兵守在固宫内。栾盈手下有个着名的大力士叫督戎,晋国人都很怕他,士匄他们也对他很忌惮。这时,一个名叫裴豹的官奴(隶)挺身而出,对士匄说:“如果您能烧了丹书,我就去杀了督戎。”
如果一个人因犯罪而罚没为官奴,他的名字就会用红色写在竹简上,称为“丹书”,其实就是奴隶身份的登记册,烧掉了丹书,他就不再是奴隶,成了自由民了。
士匄当即就对天发誓:“你马上去杀掉他,我要是不请求国君烧掉丹书,有太阳神作证!”
于是就打开宫门放裴豹出宫,随即又关闭了宫门。
督戎见裴豹从宫内出来,就跟过来杀他。裴豹蹲伏在一道矮墙下,督戎刚翻墙进来,裴豹便从后面向他猛击,杀掉了他。
栾盈的人马发动了猛攻,有的士兵已经登上了宫门。士匄见情势危急,向士鞅下了死命令:“如果有箭射到了国君的屋子上,我让你死!”
士鞅拔剑率领步兵死命抵敌,终于将栾家军击退。士鞅跳上战车追击,碰上了栾盈的族人栾乐,士鞅说:“乐啊,别打了,我死了的话将会向天帝告您。”
栾乐向士鞅射了一箭,没射中。他又搭上一支箭,还没来得及发射,他的战车撞在槐树根上,翻了。士鞅的士兵趁他摔倒在地就用戟钩打他,打断了他的胳臂,最后把他打死了。
栾盈逃回曲沃,士家的家族兵和晋平公的军队攻下了曲沃,栾氏家族被屠灭,只有一位族人栾鲂带伤逃亡到了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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