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姑姑谨慎，也不得不谨慎。

        如今祝家门里，能有几个信得过的？自家姑娘更是举步维艰，今年也是姑娘在祝家的最后一年。

        只要挨过这一年，过了冬月就是风风光光出嫁的时候。

        瞧着金姑姑面色惊骇的模样，祝九不由得轻笑出声，“姑姑，你，我倘若斗不过这宣太妃，下场会如何？”

        “姑娘，这事儿奴婢不敢想。”金姑姑也不知自家姑娘为何无端赌问这话，显然她也不曾想过自家姑娘日后会有何下场。

        她只想着，挨到了今年冬月，等姑娘及笄后嫁去了邵家，那便是大有不同。

        以姑娘的聪慧，到了邵家又得邵夫人喜欢。

        更是这邵将军颇为钟情自家姑娘，想必在邵家的日子比在祝家好过.....

        这也是金姑姑惯会往好了想去，人活着的念头，不都这奔着好的去，哪有人奔着坏的去。

        可想是这般想，邵家的门第比起祝家有过而无不及。

        祝九身份低微，嫁的是邵家大将军，其母又是掌家主母。

        虽这是好事，可身份之事难免落人口舌，嫁过去好不好，也不是眼下就能得准的。

        看金姑姑面色郝然，祝九凝神瞧向了窗外，“我总觉着人无根，无处扎根。也不知何处才是容身之地，嫁前人是前半辈子，嫁人后是余生。”

        “这几日我总是在寻思着，日后真嫁了人，我该如何过我这余生。”

        她上辈子很是遗憾，她的余生不过短短给余年。只经历了生，病，死，却不曾老去。

        所以，这辈子，她定要活得更长久些，便想瞧瞧自个老去时又是何等模样。

        这人，活的年头久了，瞧的便是更多些。

        若不然，即便聪慧又如何，处处防备不如处处以势迫人。

        就像老祖宗那般，在这祝家门里掌管着祝家，可为人无情，哪怕临了了却又要顾着祝家的里表。

        这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为何总是要顾忌这般多？这便是祝九这些日子一直思忖，却又不太明白之处。

        “姑娘今日倒与平日里不同一些，奴婢还从未见着姑娘想的这些缥缈。”金姑姑还从未见着有人思虑余生如何度过。

        这都不是想着如何给自个挣了体面，如何为夫家延绵子嗣。

        想的，便是子嗣后代之事，还有门里妯娌分量的事儿。

        祝九这番话，对于金姑姑而言是显得有些缥缈了，她活的实在着实不太明白这些个心思。

        听得金姑姑此话，祝九抿嘴一笑，眉眼盈盈的看向了她，“姑姑觉着缥缈，倘若我想明白了，便奔着此事去了。日后我的过身之时，便想瞧瞧，是否与我此时所想的一般无二。”

        自家姑娘的话金姑姑是不太明白，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应付了祝家门里的事儿，她这心事重重的。瞧着姑娘反倒有心思想了别的，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无奈来。

        “姑娘，姑娘....”

        春杏从门外急急忙忙的进来，面色煞白，“主院那边传来了话，是姑娘给老爷下了降头，害得老爷年三十没了，这会儿主院那边正是浩浩荡荡的来了人。”

        见着春杏急忙而来，这话听得金姑姑都面色一惊。

        “咱们姑娘怎会给老爷下降头，主院那边怎会传出这般没谱的话儿来。”金姑姑面色发沉，相反祝九倒面不改色。

        祝九这几日心神不宁，倒并非预料是有何不好的预感，只是这次应付的蓉位高嵩，也不知可能成事儿。

        不出一会的功夫，春樱带着婆子和丫鬟浩浩荡荡的进了阁院。

        “姑娘，夫人有请。”

        春樱踏进门，垂眸着话，跟平日里的神色没甚的两样。

        却是这副模样，将春杏给气着了，当下走了过去，呵斥道：“我家姑娘待你不薄，你是主院夫人跟前的，可是瞧着姑娘与夫人和睦。怎如今倒好，竟是挑起一房门里的是非来了。”

        “姑娘，夫人请姑娘过去走一遭。”

        春樱并未理会春杏，再次复述了一遍。

        祝九不曾言语，起身出了门去。

        春杏和金姑姑想要一同跟过去，却被春樱拦了下来，“金姑姑，此事牵扯甚大，姑姑还是留下为好。姑娘若有个好歹，倒也不至于牵连姑姑，想来姑姑还有个视为生母的于妈妈照料，去了反倒不妥了。”

        “春杏姐姐，也留步罢！”

        春樱完这话，留下了两个婆子看着着人，随后快步跟上了祝九。

        祝九出了阁院去了主院，春樱垂眸在后头跟着，稍稍快了几步，后头的人也落了脚程，“姑娘胆大，若此事不成，奴婢便会担着。”

        春樱是祝王氏跟前的人，她伺候祝九，虽对祝九不忠心，但对自家夫人却是一等一的忠心。

        当年她初入府中之时，家里母亲重病，自家爹爹做活又被东家冤枉偷了银两。

        家中兄长本就是个不长进的，在外头与一些狐朋狗友走了岔路，后边被人打折了一双腿。

        她作为家中二女，为自家兄长娶亲被卖进了祝家来。

        这初来祝家，一个丫鬟想要平步青云那得多少年之后了。

        后来自家母亲病故，连个安身的银子都没有，求了旁人如何都得不着帮衬，后来还是祝王氏见着了。

        虽然嘴上着她哭哭啼啼的碍眼的很，却又让六姑姑打发了二十两银子给她，让她拿回去安置安置。

        这些年来在西二房门里伺候，春樱便是事事为自家夫人着想。

        此回祝九之计，她便也想好了，若此计不成，露了马脚，她也不能连累自家夫人，也不能让祝九姑娘担着。

        祝王氏膝下无女，祝九姑娘虽过继而来，到底也跟祝王氏亲厚。

        听得春樱的话，祝九顿了顿步子，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是金姑姑想的好，凡事往好的想，便不想坏处。你来阁院伺候，在金姑姑手下当差也不是一日两日，多学着点儿。”

        有些个事儿成不成，都不是春樱该思虑的。

        一个丫鬟的命能顶几个用处？最终受着的还是主子。

        丫鬟没了还会有，主子没了便是要添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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