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忠诚的将军,他一手提拔的将军如今要杀他,赵霆看着令姝拖着剑,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谢辞那猛然一拳,不止将赵霆打飞出去,还让赵霆的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如今的赵霆动一下都十分艰难。
暗卫已经被令姝杀光。
曾经的一国之君如今无比狼狈,孤立无援,如砧板上的肉。
生死之间,赵霆不在意。
他的目光紧紧黏在谢辞身上,谢辞的目光是那么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一样。
谢辞没有想过要阻拦令姝。
赵霆的心落到了极点,他自嘲笑了笑,如果谢辞想要他死,那就当他这个做父亲的把这条命还给他。
赵霆的目光愧疚,哀伤,温柔的,如一块亘古不动的巨石,静静等待屠刀落下。
令姝见赵霆如此反常,心里念叨难道太上皇被毒傻了,眼睛都坏了,可还是忍不住顺着赵霆的目光回头,看到靠在墙壁静静等她的谢辞。
算了,管太上皇有没有被毒傻,一刀下去,早点收工回家。
这样的君主,早该死了。
可就在令姝出剑那一刻,谢辞突然出声,“姝儿,把剑给我。”
令姝怀疑自己出现错觉,不可置信,“阿辞,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要阻止我杀了他?”
谢辞动了,可很快摔倒在地,令姝恨铁不成钢,谢辞真是一个心软的神。
谢辞趁机握住令姝的剑,可惜被挑了手筋的谢辞,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
剑从谢辞手中滑落。
令姝彻底没脾气了,“好好好,我不动他可以了吧。”
令姝拾起剑,扶起谢辞,忍不住鼻子一酸。
赵霆见此,忍不住往前爬一步,终于忍不住喊出来,“祈儿。”
是他这一生从未对谢辞用过如此温柔的声音,如此亲昵的喊谢辞的名字。
谢辞并不愿意跟令姝走,目光直勾勾看着赵霆。
赵霆心里起了希望,难道赵祈明原谅他了,并不愿和令姝走?
令姝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想留下和他相爱相杀?要不你们一起过吧。”
谢辞却说,“帮我杀了他。”
令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语了,“那你刚才拦我干什么?你知道你耽搁这点时间,会出多少变故?”
“把剑放在我手里,握住我的手,我想亲手杀了他,”谢辞一脸恨意,令姝望着谢辞手上的伤痕,点了点头。
皇帝望着越来越逼近的两人,心跌落到了谷底,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亲生儿子对着自己举起剑更令人伤心的事了。
“祈儿,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呀。”
“我的父亲是谢十三,”谢辞说这句话时很平静,没有大悲大喜,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赵霆来说,这比谢辞情绪激动时说这句话杀伤力更大,因为这说明,谢辞完全否定了他,剥夺了他是他父亲这个身份。
这都是报应。
他把儿子当做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所以如今他的儿子也来杀他。
赵霆凄惨一笑,突然伸出青筋暴起的手抓住剑刃,往自己身上送。
令姝被赵霆的操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夺回剑的控制权,可一来她是通过握住谢辞的手控制剑的,二来,赵霆的力道也非常大,可见,赵霆也是存了死志的。
剑穿过赵霆整个身子。
“祈儿,你想要父皇的命,父皇给你,你能原谅父皇吗?”
这时,暗牢的机关打开了,赵英进来看到的一幕就是谢辞令姝两人合力握住一把剑,那把剑穿过他的父皇的身体。
“父皇,”赵英连滚带爬到赵霆身边,令姝已经拔出长剑,他只能死死捂着赵霆那源源不断出血的伤口,质问两人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杀他的父皇。
即使他的父皇罪大恶极,害了十多万人,可那也是他的父皇呀。
“令姝,父皇叫朕来是围剿你的,可朕看在往日情分上,并没有阻止你,你为什么不能对朕的父亲手下留情?”
“陛下……”令姝正要说话,谢辞打断她,双眼血红看着赵英,“是我要杀他的,是我胁迫令姝帮我杀他的,有事冲着我来。”
“啊,”赵英崩溃了,也是双眼赤红看着谢辞,“谢辞,我与你不共戴天,看在往日情分,今日我让你走,下次再见,你死我活。”
皇帝身体抽搐一下,赵英紧张得大喊大叫,“御医,御医呢,来人,快叫御医呀,父皇,你不能有事,英儿错了,我就该拦着令姝,让他们都死。”
皇帝听了更激动,嘴巴一张一合,死死盯着谢辞离去的身影,眼泪哗哗流,对着赵英不断摇头。
老天,难道这就是对他的惩罚,至死,都得不到长子的谅解,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为什么会这样的。
不应该的,孩子,你不要走,不要走得那么绝情,父亲错了。
可赵英根本不懂赵霆要表达什么意思,赵霆心口一阵无力的起伏,双眼突然爆红,死死抓着赵英的手,对着快要消失在出口的谢辞,用尽最后的力气喊,“祈儿,再叫声父皇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了,就让我永坠地狱,可在此之前,能不能叫我一声父皇?
赵霆死死盯着谢辞的背影,他在祈祷,在等待。
整个暗牢里都回荡着赵霆的声音。
可谢辞的衣摆如一阵青烟一样,毫不留恋消失在光亮处,皇帝眼珠子凸起,直到倒下,眼珠子都死死看着暗牢出口。
“看太上皇的状态,阿辞,你不会是真的太子吧?”
“我那时躲在坑底伺机而动,听不清爹爹和他说了什么,他大概是被爹爹骗了,连滚带爬下来找我,以为我是太子,早知道这样,就留几个毒物,让他也尝尝毒物的滋味。”
“谢辞,我还没有说你呢,万毒窟你也敢进。”
“我可是杀了绝命毒师的天才,那点毒虫,洒洒水啦,谁死谁活还未可知,别担心了,你看,你的夫君,全须全尾的。”
可看着谢辞满身伤痕咬痕,令姝一点都笑不出来,闷着头赶路。
“姝儿,爹爹呢?”
“我让莹星先送爹爹到沧江码头,”想到十三爷如今生死不明,怕谢辞担心,令姝垂下眼眸,补充道,“没事,阿辞,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随着令姝的声音,身后渐渐安静。
令姝叫了几声,谢辞都没应,令姝眼里的平静被焦急取代,她一手握住环在她腰上的手,摸到脉门,听着谢辞起伏的心跳,她安下心。
高高扬起缰绳,圆月之下,将军带着她的爱人,归家。
沧江码头。
花成英在船头不停走来走去,一直看着骊山的方向。
终于,月色之下,一辆马车渐渐靠近,船上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直到马车越来越清晰,看到插在马车上属于西北军的旗帜,还有驾车的人。
花成英三两步就跳下船头,紧紧拥住莹星。
莹星就觉得花成英挺莫名其妙的,几下挣开花成英的拥抱,“喂,你干嘛呢?”
花成英没想到莹星力气这么大,居然可以挣开他热情的拥抱,随即又狠狠打了几下自己的脑子,脑子呀脑子,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呢,还有手也不听话,怎么就对这凶悍的女人动手了。
虽然,莹星的确实抱起来软软的……
花成英想着,脸颊红的像只煮熟的虾一样,明明是担心莹星,偏偏还嘴硬,“我这不是怕你没了,以后想找人吵架都找不到。”
莹星看着花成英别扭的样子,笑了,“你死了我都没死,说什么丧气话,你莹星副将好歹也是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多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了,小子,你这么紧张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花成英像是踩到尾巴的猫,“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才不会喜欢上你呢。”
“哦,”莹星敷衍点点头,见花成英如此否认,心中依然明白花成英的心思,心里嘀咕没想到这个喷子还是个纯情大男孩,挺好玩的,不过华成英这样子还不足以让她荀莹星动心。
她可是跟着小姐混过江湖,上过战场,什么世面没见过。
“快让人抬一副担架来。”
“是将军受伤了?”
“不是,是姑爷的父亲,谢老爷受伤了,快点,将军随后就到了。”
“将军能顺利到来了吗?”花成英不由得担心起来,因为他们做的可是谋逆的事。
“呸呸呸,你最好祈祷你不是乌鸦嘴,要是将军有个万一,我跟你没完。”
幸好花成英不是乌鸦嘴。
令姝最后还是带着谢辞登船了。
十三爷的伤还好,军医对外伤都有一套,经过包扎,吃下特殊的药,只等人能醒来就没事了。
可谢辞就很棘手,因为中毒全身青黑紫,呈现各种诡异颜色,就没一处好皮,据军中大夫说,每一处颜色对应一种毒,谢辞体内有不下百种剧毒,有些毒甚至已经在他体内存在十几年了,是今日才被放出来,要把这些毒都清理掉,很难。
令姝这才明白,为何万毒窟里的毒蛇毒虫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谢辞杀了,那些毒物都是被谢辞毒死的。
她看着谢辞身上被咬出的伤口,那么多毒物都来咬一口,那时的谢辞,该有多疼呀。
“派人去长安,偷偷将姑爷的徒弟陈安婉接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当时离开得匆忙,赵英是中午答应的,令姝和谢辞是晚上离开的,连等一夜都不想,只留下陈安婉在长安收尾,将一应奴仆安排好,然后再来西北。
不过暗线传来消息称,陈安婉被接入皇宫为太上皇疗伤。
“居然没死,”令姝捏碎手里的纸条,“怪不得太上皇突然自己动手,原来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要是令姝这个威名赫赫的将军,肯定一剑毙命。
这个令姝还真的误会赵霆了,赵霆之所以自裁,只是不想让谢辞担上弑父的罪名。
可即使活下来,对于赵霆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心灵上的疼痛远比身体上的疼痛要痛苦百倍。
或许,老天要他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不要恨他,他没有弑父,是父皇将剑往自己身上送,英儿,父皇之前都错了,错得离谱,谢辞,是你的兄长,把他带回来吧,父皇一直都知道,你志不在皇位,皇位本来是他的,这是父皇对他的亏欠,也是对你的亏欠。”
“父皇,儿臣明白了,儿臣会把兄长带回来的。”
赵霆听了,满怀欣慰,“把这件事告诉你母后吧,让她不要再伤心了,我们的孩子,都是很好很好的。”
“儿臣会告诉母后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赵霆又昏昏沉沉睡去。
陈安婉在张仪沁宫里喝下午茶,她和张仪沁大倒苦水,“昨晚大半夜的羽林军突然敲门,来势汹汹,我还以为陛下要反悔了,幸好师傅师娘早就离京,却没想到他们是来找我的,你一定知道,太上皇受伤了,可你知道他伤得有多重?我当时去看,前后都被捅了一个窟窿,可吓人了,可是缝了整整两个时辰,”陈安婉还不知道捅赵霆剑的人是她的亲亲师父师娘,和张仪沁猜测是何人如此大胆。
赵英看在昔日和谢辞情分上,一开始就瞒着骊山行宫的事,隐瞒下令姝谋逆的罪行。
他以为自己可以作为中间人,让父皇令姝谢辞几人坐下来谈谈,化干戈为玉帛,可到头来却落得两败俱伤。
如今风声还被瞒得紧紧,张仪沁作为当时在场人,一脸怜悯看了一眼陈安婉,思考到时谢辞知道,陈安婉被逐出师门的几率。
陈安婉见此更疑惑了,突然上手挠张仪沁,“你怎么这么看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仪沁,我们还是不是姐妹?”
两人正打闹着,张仪沁的贴身女官突然来告诉她,赵英答应朝臣,要选妃了。
张仪沁听了摇摇欲坠。
陈安婉直接破口大骂,赵英才娶了张仪沁几天,就喜新厌旧了。
可接下来,赵英的另一道圣旨则是将张仪沁打入绝地,镇国大将军谋逆,刺杀太上皇,勒令个各州城截杀令姝,抓住令姝的人封侯,绝不能让令姝回到西北,生死勿论。
张仪沁前去质问赵英,赵英的回答冷酷而无情,“不答应选妃,那些朝臣如何卖力帮朕做事?皇后大闹御书房,这段日子就在宫里思过吧,无召不得外出。”
张仪沁的心彻底冷了,“你一直跟我说,你无心皇位,如今还不是怕谢辞回来跟你抢皇位?你为什么不信姐姐恩怨分明,她不会因为太上皇的事就背叛大魏?姐夫不像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他是真的无心皇位,只想和姐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仪沁,回不去,你知道吗?我们回不去了,有昨日之事,我们还怎么做君臣,做兄弟?这个皇城之下,有他没我,来人,送皇后回去。”
“赵英,我算是看错人了。”
张仪沁拂袖而去,赵英追上三步很快又停下,在心里默默说,“仪沁,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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