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江府会客厅可是十分热闹。
江崇山躺在卧榻上,而卧榻则被从偏室屏风后,移到了会客厅的正中央。
如手腕粗的红色蜡烛,在地上以奇门八卦方位,绕着卧榻,围了一圈,正燃烧,整个厅内都充满了油腊味儿。
边上有人口中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将手中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
一旁地上更有道士模样的人,拿着二尺高的朱砂大笔,蘸着黄铜盆里的符水,在地上泼墨:‘五雷将军,天火神将,驱雷策电,统帅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不远处,更有僧人盘坐在地,敲着木鱼,手持念珠在诵念‘楞严咒’。
传说佛陀的弟子阿难被魔女蛊惑,佛陀便是诵念此咒,救出了阿难。想来僧人觉得此咒对江崇山也有用,因此才诵念。
而厅外则是江湖上的朋友,三五成群席地而坐,怀中竟抱着兵刃,虽闭着眼,但却密切注意着厅内江崇山的一举一动。
至于会客厅内的大和尚、小道士做法事,他们可不会信。
为求心安,图个清静,诵经念念佛那还行,但这种一看便有人暗中搞鬼的事情,他们还是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兵刃。
而金刚观一矮一胖两道士,则独立于这几波人之外,此刻正站在会客厅房檐上。
只是今日白天里的拂尘、念珠全都不见了。
胖道人双手合拢平摊,手心处放着一摊米,而米粒则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排布。
矮道人则捧着一把大环刀,刀身长约半丈有余,几乎余人齐高,刀背咬着九个铜环,端的是笨重,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矮道士竟走的是刚猛路线。
阴风怒号,厅外院落内的枫树被吹得飒飒作响。
突然。
胖道人手中坎位的一小团米粒变黑,二人望向东面,变了脸色。
“啊~呜~”
江崇山突然从卧榻上坐起,双手掐着脖子,脸色紫青,额头上青筋暴起:“救~救~”
他嗓音嘶哑,从卧榻上翻了几番,摔倒在地上,口中呜呜作响,指着自己脖子,眼眶眦裂,眼白内净是血丝,看起来难受至极。
“嘭!”
装着符水的黄铜盆突然炸起一丈高,符水泼了道士一身,其在地上临摹几个字的青砖,突然炸裂粉碎。
施法道士反受牵连,‘噗——’一声,吐了一口血,就此倒地不省人事。
而拿着桃木剑的道人,则剑身寸寸俱断,只剩一个剑柄还被其握在手中,周围蜡烛火焰似有吹风,一个劲儿往其身上蹭。
道人顷刻间便被火焰缠身,怪叫一声,歪歪斜斜,匆匆忙忙的跑到院内大水缸前,一头栽了进去。
而在会客厅外坐着的江湖朋友,手中兵器则一直震颤,不受控制,竟把利刃对准自己脖颈间。
“当啷~当啷~”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纷纷将手中兵刃扔在地上,悻悻然鸟作兽散,从江府落荒而逃。
均想的是:这活儿真接不了!你江老爷子自求多福吧!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哪里还有白日里半分豪迈之情!
“啊~”
却说诵念‘楞严咒’的僧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细看过去,原来其手上串的念珠,竟不知何时变大,而后勒在了其脖颈之间。
这僧人显是喘不上气,昏死了过去。
胖矮道士二人这时从房檐上落下,看着会客厅内狼藉一片,不由得心中大叫:苦也!苦也!
胖道士手捧米粒,朝着八卦方位上米粒变黑的位置快速移动,走到一枫树前,米粒竟在其手心原地跳高三寸。
矮道士见此,心下大惊,直接挥舞着一人多高的大环刀,狠狠的砍在了树干上。
“咔~”
枫树传出一声响,应声跌倒,但其树干刀口年轮内,竟诡异般的溢出一圈圈鲜血来。
“这......”
矮道士变了脸色,很是吃惊,“师兄,这......”
胖道士刚要开口,其双掌内所有米粒开始不受控制的上下跳动,而后变黑,‘砰~’一声,米粒在其手心炸裂,胖道人当场手掌溃烂,呲牙咧嘴,原地乱跳。
矮道人心里咯噔一声,扭头瞧见江崇山,双手掐着自己脖子,缓缓向自己走来。
“喝!”
矮道人生有神力,用刀尖将折断的树干一挑,而后一推,树干顿生劲风,呼啸而至江崇山面门。
谁知江崇山却邪魅一笑,“砰”一声,用肚子牢牢的抵住了树干,‘噗——’口中喷出了一大滩血,洒在身前树干上,发出嗤嗤声。
“啊哈哈哈~”
江崇山宛若变了个人一般,受此重击,反倒更是兴奋,发髻凌乱,口鼻处沾染血迹,大叫一声,竟双手扶着树干,直冲矮道士而来。
矮道士双手持刀,刀背九个铜环哗啦啦响,直接一刀劈出。
树干自中间分为两半。
突然,眼前一黑影,原是江崇山。
此刻的江崇山,狰狞着面孔,脸色时蓝时白,双眼布满血丝,口鼻滴着鲜血,端的是恐怖吓人。
“你,你放开我。”矮道人只觉得脚下一轻,直接被江崇山拎着衣领凌空数尺。
一旁的胖道人见此,也不顾手心满掌鲜血,他龇牙咧嘴,脚下箭步如风,以手肘做支点,‘砰’一声,打在了江崇山背心。
只听‘咔嚓’一声响,胖道人顿感右手手肘一股钻心的痛传出,竟然碎裂了。
“啊哈哈哈~”
江崇山的脸色更蓝,‘砰’向后一脚,将胖道人踹飞一丈高,重重的摔在了三丈远的青石板上。
胖道人只觉得似被大铁锤敲打,再加上右肘骨裂,一个支撑不住,当场昏了过去。
“你,你放开我!”
矮道人心下大惊,情知此怪自己绝不是对手,再缠斗下去,怕是自己小命难保。
他此刻被江崇山单手拎在半空,什么也干不了,只得用脚狠狠的踹向江崇山。
但就像蚍蜉撼树,根本不起丝毫的作用。
“啊~”
只见江崇山,伸着脖子,缓缓靠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啊~!”
江崇山狠狠的咬在了矮道人的手臂上,偏头一撕,矮道人手臂背被拽下来一大片血肉,登时昏了过去。
就在江崇山正要再低头时,花丛中窜出两人。
正是乌总管和花想容。
“姨丈,你,你......”
花想容捂着嘴,眼中留着泪花,一步一步的走向江崇山。
“表小姐,不要......”
这可把身后的乌总管吓得不轻,他二人躲在花丛中亲眼目睹了先前发生的一切,眼前的‘江崇山’跟他心中那个慈眉善目、待人和善的江崇山根本就是两个人。
他牢牢的拉着花想容。
但却心下一惊。
因为这时候,江崇山竟一把将矮道人扔了出去,后者如破布一般,被直挺挺的扔出数丈远。
“啪嗒~啪嗒~”
江崇山舔着嘴角的血迹,一步一步的朝着二人走来。
“姨丈,姨丈,我是容容啊,我是容容......”花想容哭的撕心裂肺。
乌总管拉着花想容转身逃跑,但一扭头却发现江崇山不知何时竟跑到了二人身后。
乌总管当下心里发苦。
“啊~啊~”
江崇山此刻面孔整个都是蓝色,早已失去人性,慢慢的靠近花想容和乌总管二人。
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等待他二人的是什么结局。
就在江崇山还有约莫三尺远距离,张开大手就要袭向二人时,突听一阵轻鸣之音。
却是白日里陆修远留在兵器架旁的降魔剑。
“铮!”
降魔剑挣扎着从青石砖上飞起,直接竖着插在了江崇山与乌总管二人身前。
剑刃突然迸发幽黑光芒,笼罩江崇山全身。
后者面容竟露出恐惧之色,转身欲走,但却发现根本挪不动脚步。
江崇山面色大变,脸上蓝光不断聚集,最后口中呜咽一声,竟窜出一团蓝光。
江崇山就此倒地昏迷不起。
而降魔剑‘铮’一声,从地面掠起,如箭矢流雨,狠狠的插向蓝光。
只听一声惨叫。
蓝光坠地,竟幻化成一个蓝脸绿眼,披着红袍的大头怪物,怪物看着降魔剑眼中,甚为忌惮。
怪物脚下一动,那降魔剑浮空便随着怪物移动,好像锁定了怪物一般。
怪物怪叫一声,一卷红袍,欲化作一阵腥风。
而降魔剑发出轻鸣之音,‘嗖’一声,由大渐小从其眉心一穿而过。
那怪惊惧一叫,抱着大头,发出凄厉惨叫声,紧接着落地,化作了一摊蓝水,‘嗤嗤’的侵蚀地上青石砖。
而降魔剑见此,剑身微动,似在欢呼雀跃,又飞回了原来兵器架的位置,插进了原来的青砖缝,位置与先前相比一分未变。
“这,这是......”花想容怀中抱着江崇山,远远望着降魔剑,竟似痴了一般,“这,这是......”
“这,这,这......”
乌总管却更为吃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把剑好像是白天那小子留下的。
白日里,那小子,将剑身插在青石砖上,死命抵抗,五六个侍从拼了命才将其轰出江府。
在此之后,倒也没再留意这地上插的剑。
这么说,那小子白日里说的竟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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