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走进房间，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到床尾，盘腿坐到床旁边的地毯上，拉了拉被子，温柔开口，“睡不着吗？”

        沐阳知道被发现了，睁开眼睛，小脸缩在柔软的被子里，点了点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

        林澈轻轻拍着被子，“不害怕，我在这陪着你。”

        沐阳摇摇头，“我也不是害怕，我只是心里很乱。”

        “那跟我说说？”

        沐阳挪到床边，小脸贴着林澈的手，“我闭上眼睛，就老是想起和姚医生有关的事，我回忆她的表情，她的话，想从中找到一点她内心的蛛丝马迹，可不论我回忆多少遍，我还是无法从之前的相处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不知道是她藏得太好了，还是我观察得不够仔细，分析得不够透彻。”

        沐阳蹙着眉头，眼神中透着不解，“要不是事情就真真切切发生在我面前，要不是我亲耳听姚医生说那些话，我真的不相信她会做出这些事情，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沐阳语气里透着遗憾。

        林澈抬手，把垂在沐阳脸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想了想，开口道，“没有纯粹的善与恶。我之前办过一个案子，嫌疑人杀了三个人，凶恶残暴，不知悔改，但他却非常孝顺，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孝子，为了给他老娘看病，他能背着老娘连夜走三十里的山路去县城的医院，他坏事真的，孝顺也是真的。两年前丰州有一起案子，社会热度很高，你应该听说过吧？”

        “是慈善家奸杀女助理的案子吗？”

        林澈点头，“要不是证据摆在面前，谁又会相信资助了一百多名贫困生，每年给慈善机构捐款百万的人，会是杀人凶手呢？做好事献爱心的是他，强奸杀人的也是他。”

        林澈轻轻摸着沐阳的脑袋，安慰道，“姚璐华做的事不容原谅，但是也不能否认，她在诊治病人的时候，也是出于医者之心，她去福利院做志愿者为那些孩子带去了温暖，她请你给福利院孩子做心理疏导也是真的为了孩子们好。毕竟你们相处得不算多，你只看到她这一面也是正常的。”

        沐阳听懂了林澈的安慰，点点头，眼中有几分释然，“是啊，人都不止一个面，我看到的她不是假的，只是不全面而已。人心总是复杂多变的，我没有透视眼，也没有上帝视角，怎么可能真的窥破人心呢。”

        沐阳的语气里并没有失望和不甘，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窥破的秘密，她学心理学从来就不是为了去看透别人的内心想法，她只是想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看不破的不用强求，看破不说破则是一门艺术。

        林澈目光温柔，像摸宠爱的猫儿，一下一下轻轻摸着沐阳的脑袋，柔声道，“可是我希望你看透我的心。”

        林澈不善于表达，他怕沐阳不知道自己的心，怕沐阳不知道自己的爱意和忠贞，人心善变，可有些东西却能亘古。

        沐阳轻笑出声，丝毫不在意头发会不会乱，拱着小脑袋钻进林澈的胸口，“放心吧，很透，像水晶一样，又透又亮。”

        林澈弯唇，“那就好。”

        小姑娘内心强大，但心事并不重，见她不纠结姚璐华的事了，林澈也就放心了。

        林澈拉了枕头，柔声道，“睡吧。”

        沐阳点头，乖乖闭上眼睛，林澈没着急走，就坐在床边陪着，握着沐阳的手，不知不觉也趴着睡着了。

        沐阳睡得还算踏实，但是很早就醒了，睁眼看到林澈居然还趴在床边，心头轻轻一震。

        小时候她害怕一个人睡觉，沐城总是会守在床边，等她睡着了才回房间，沐阳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像爸爸一样对自己这么好，不计较付出回报，可是她不仅找到了，还是一个等她睡着了都不会走的人。

        沐阳挪了挪身子，脑袋和林澈靠在一起，哪怕沐阳动作很轻，林澈还是很快就醒了。

        林澈眼中还带着睡意，下意识地帮沐阳拉了拉被子，“睡不踏实吗？”

        沐阳笑着摇头，“睡得很好。”

        林澈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还早，再睡会吧？”

        “林澈，我们会结婚的，对吧?”

        林澈微愣一下，不懂沐阳怎么突然这么问，但早就在计划内的事，他不用太多犹豫，点头道，“对。”

        沐阳灿烂一笑，掀开被子，“还早，再睡会吧。”

        林澈又愣住了，看见沐阳白净的小手在床上拍了拍，他才确定沐阳的意思，“没，没关系吗？”

        沐阳点头，拽了拽林澈的袖子。

        沐阳能感受得到，因为自己特殊的经历，林澈和自己的亲密相处都很谨慎，生怕让自己觉得不舒服，林澈负责温柔和体贴，给她时间，给她尊重。

        林澈做了这么多，那主动的事就让她来做吧。

        明明是自己的床，林澈却爬得动作僵硬，像关节生锈了一样，好不容易爬上床，只是躺在床边，全身僵硬地绷着，一动不敢动，喉结紧张得上下滚动了两下。

        沐阳轻笑，抓住林澈的胳膊，脑袋一抬枕上去，柔软的小手楼上林澈的腰，闭上眼睛，喃喃开口，“手麻了轻轻把我推开就好，睡吧。对了，明早我要吃市局门口大叔的煎饼，要加两个鸡蛋。”

        林澈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调整姿势，微微侧向沐阳，把人搂在怀里，棱角分明的下巴抵在沐阳的额头上，也闭上眼角，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好。”

        手怎么会麻呢，他怎么舍得把人推开呢。

        房间里昏昏暗暗，暖意融融，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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