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话中似有所指，顿时让一众蠢蠢欲动的文官们沉寂了下去，不敢再随意开口。

        殷逸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而对袁青山道：“有什么话，你直管说就是。”

        有了皇上在背后撑腰，袁青山自然是底气更足了。

        “诺！依微臣之见，会出现这种异常情况，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袁青山话语一顿，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在诸位大臣之间一一略过，才压低了声音，将接下来的话都说了出来，“除非，有人通敌卖国！”

        “一派胡言！”袁青山的话语刚落，旁人都还沉浸在“通敌叛国”这几个字的冲击之中，久久反应不过来，八王爷却是面色阴沉，当即沉声反驳，“国家兴亡之际，你竟敢如此妖言惑众，意图引得朝野民心不稳，是何居心！”

        面对殷祐的怒色，袁青山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挑眉道：“八王爷怎么就如此笃定青山是在妖言惑众，而不是直切利害呢？倒是八王爷您，反应如此激烈，空口白牙就要给青山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这是要将我的嘴堵住吗？”

        袁青山此时已经完全褪去了所有的伪装，现出自己最为冰冷而锐利的一面，与前些日子那个利欲熏心之人判若两人，让殷祐心中猛地一沉，暗自咬牙。

        果然！他们果然是已经串通好了的，就等着他掉入圈套！

        袁青山啊袁青山，你可真是个好样的！

        在张相那里吃里扒外让张相落得如今的下场，如今见殷逸苏醒，又要卖了他投靠殷逸吗？

        哼！没那么好的事儿！

        殷祐对身后自己一党的大臣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出列进言：“皇上，微臣不知道袁大人何出此言，但微臣在朝为官多年，旁的不敢说，这通敌卖国之事，绝非我等可能做得出来的！这根本就是蓄意陷害，意图借此铲除异己，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八王爷一党和从丞相手下投靠八王爷的一众大臣当即纷纷上前，齐声唱喏道。

        殷逸的神色一沉，这朝中被殷祐他们拉拢的人，远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八王和丞相这两颗毒瘤，果真是留不得了！

        殷逸的眼中隐隐带上了一丝杀意，让局势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正当双方僵持之时，一直垂首在一旁静观其变的慕云霄神色几变。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看不明白袁青山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那就当真是愧对这个新科状元的名头了！

        只是想到前几日两人决裂的场景……

        慕云霄暗自叹息，恐怕当时，袁青山不过是为了将自己从这一场争斗中推开。

        不过，既然他已经在朝为官，又怎么可能真正避得开党派之争呢？

        如今金銮殿上袁青山反戈一击，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打着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一旦他最后拿不住八王爷，那么……

        慕云霄暗自瞥了眼上座的殷逸，见他眉目阴沉，嘴角的笑容暗藏冷意。

        这样的一位帝王，若是袁青山当真输了，只怕他定是不会出手相救的，到那时，只怕袁青山的下场会极为惨淡！

        思及此，慕云霄阖眸，倏然上前一步，只觉得心中一沉。

        既然逃脱不开，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殷逸的目光微转，从殷祐身上移开，落在了慕云霄的身上，单是看他脸上的神色，就已经是明了了三分。

        这一环虽然不是他事先设计好的，却是他曾经想过要加以利用的，如今当真让慕云霄站了出来，与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说！”

        殷逸一字落下，慕云霄当即拱手道：“袁大人所说的，正是微臣所疑虑的。外敌并非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若是不除之，只怕无论我们再花多少工夫，恐怕都是事倍功半，只能作无用之功罢了！”

        话说到这里，慕云霄瞥了一眼一旁似是十分不服气的八王爷一党，语气一转，接着道：“当然，其余诸位大人说的也未必就没有道理，现在确实是时间紧迫，就算是当真有内鬼，此时调查只会让人心惶惶，更加不利于战事。但是，诸位却是忽略了一种情况！”

        慕云霄话语急转而下，带着众人的心也是跟着上下颠簸起伏不止。

        只见慕云霄转向袁青山，眸色中正是曾经的温润如玉。

        “袁大人，若是你现在就能够拿出证据找到内鬼，大臣们自然信服，无人会再有异议，定然对此等叛徒重罚！但若是找不出……”慕云霄微顿，缓缓将最后的话说出，“那恐怕袁大人也要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了！”

        慕云霄一番话下来，说得是不偏不倚，看似不过是一通圆滑的虚与委蛇之词，甚至相比起来，隐隐有针对袁青山的意思，但实际上却是将原本众说纷纭的事情落到了实处--证据！

        这样一来，只要看袁青山手中是否有足够的证据就是了！

        而对于这一点，众人心中皆是心知肚明。

        若是没有十足的准备，就算是胆大包天之人恐怕也不敢在这金銮殿上当朝胡言乱语！

        这证据，到底是什么？这内鬼，又到底是什么人？

        正当众人心中充斥着疑虑与困惑的关头，袁青山却是猛地一掀衣袍，双膝着地：“微臣早已备好了证据，请陛下允许微臣呈现给您和诸位大臣！”

        “准！”

        殷逸一声令下，袁青山当即三击掌，早就已经守在门外的心腹顿时带着一摞文稿入得殿内。

        不多时，在场的每人手中都拿到了一份所谓的“证据”。

        这粗略一翻看，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待到细细看过之后，望着那队列最前方之人的视线顿时带上几分嫌恶和后怕之意。

        上座的殷逸一派闲适的姿态，从李公公手中接过文稿，放置在桌面上。

        其中写的是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与顾今息这些日子在八王府中探听到的，拿到的一切证据，还有之前涉及到两桩大案中的证据，他已经全部暗中交到了袁青山的手中。

        今日这一场朝会，攀谈了这么多，实则最终也不过是要借袁青山的手将事情全部揭露出来而已。

        事情到了这一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倒要看看，殷祐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云霄、柳令春看着手中的文稿，神色间皆是有些异样的神色。

        原来，顾今息潜伏在八王府就是为了这个；原来，就在他们自以为为家国尽力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他们背后默默付出了这么多……

        想到这些，慕云霄握着文稿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对袁青山的愧疚还是对顾今息的心疼……

        慕云霄咬牙，上前一步道：“皇上，八王爷与张相通敌叛国，罪在不赦！臣请旨，将此二人押下，严惩不贷！”

        这话一出，顿时满堂哗然。

        原本的丞相一党和八王爷一党看着手中的证据，皆是额头上冷汗直冒。

        与戎狄来往勾结的书信，彼此之间交换的信物，中间人手，所收买的朝廷官员……

        一桩桩一件件，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说是铁证如山一点儿都不过分！

        见到那名单中隐晦地提及自己的姓名，心中有鬼的众人皆是又惊又怕，心知大势已去，吩咐颓然跪下，求情。

        “陛下饶命！”

        “皇上！微臣知错，求皇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吧！皇上！”

        “皇上饶命啊！微臣冤枉，冤枉啊！”

        ……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众大臣此时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一个个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颓然跪地，只求殷逸能够饶过他们的性命。

        殷逸冷眼看着下方的诸生百相，眼神中有冷光暗暗浮动，对于众人的求情丝毫不为所动！

        “朕饶过你们，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能否饶过你们？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们能否饶过你们！”

        殷逸的话语生生凄切，近乎质问，直问得众人哑口无言，就连求饶的话语都不敢继续说下去。

        殷逸见此，冷哼一声，挥袖下令：“凡涉案官员，一律贬为庶民，暂且扣押于大理寺大牢，以待候审！其职位由原本属下暂时接任，不得有误！”

        “诺！”

        候在一旁的御林军当即上前，就要将涉案的诸位大臣拖下去。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殷逸这次下手竟然如此决绝，所谓法不责众，殷逸这次却摆明了就是要依法责众，给所有的朝廷官员一个教训！

        顿时，朝上的文官之列被查下去小半，就连武将之中也有人同时被带了下去，前一刻还略显拥挤的大殿顿时空旷，众人的心中却是紧紧地提了起来。

        处理了这些小角色，剩下的，就该是身为主谋的幕后主使--八王爷了！

        殷逸眸光冰冷，直直对上殷祐，“砰”地将手中的证据扔在龙案上，声音低沉：“八皇叔，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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