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归玄以为是有镜像代替小九在干活，所以对“小九”在屋里和他交流不觉得奇怪。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小九本该在苍龙星大杀四方。

        此时的小九确实在苍龙星大杀四方。

        她站在皇宫之巅，安静地看着显示屏上的四方洪流，时不时发出一声指令。

        许多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基层士兵，带领着各方民众，正在冲击各大家族、军阀，抓捕“谋逆同党”。

        在衮衮诸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指责皇帝囚父之时，民众的洪流已经冲垮了世家的堤坝。

        这是一场看似由皇帝陛下发起的自上而下的政变，实际倚仗的却是一场自下而上的洪流。

        早在登基之初就已经观察和暗中布局的，只待今日。

        虽然还是急了点……但有引线就好。

        借由如今信息传媒的极大便利，镜像世界的始末在一小时之内就已经公布大众，继而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最后的“采访”，触动了所有人的内心。

        大家现在不是如此，但大家已经有了很强的感同身受。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放任下去，总有一天会如此。镜像世界的今日，就是大家缓步走向的未来。

        那个世界也有公孙玖和焱无月，但她们无能为力。

        真正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公孙玖只是一个引领者，她的帝制从来就只是一个手段和表象。包括现在，她名为皇帝，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把大家纠合起来的旗帜，说不定有一天，矛头指向的就是她本人。

        凌墨雪站在她身边，看着显示屏中各方红线四处奔流，心中也有些佩服，低声道：“你放弃的东西，是很多人一辈子在追求的。”

        “统治吗？”小九淡淡道：“其实如果我说，只是那太没挑战性，你会不会说我装逼？”

        凌墨雪莞尔：“是嘴硬。”

        “是取舍。”小九叹了口气：“谁不想高高在上，谁不想俯视众生……只是墨雪，我真的看不下去啊……”

        真的看不下去，这才是一切的前提。

        这真的只能看个人，看她的追求与信仰。夏归玄的追求不在统治，他腻了，而公孙玖只是一介凡人，这才分外让人佩服。

        凌墨雪抿了抿嘴，其实她没有这样的公心，没有这样的理念，但她可以理解。

        她知剑道，轩辕之道。

        那是一种为了别人而爆发的力量，主人因为这个更进道途，而小九在这方面比主人更远，所以相知。

        应该说这可能是无法实现的理想主义吧，要是没有主人的绝对力量为她兜底，凌墨雪觉得小九绝对成不了事，即使是现在有主人，这事也只是“看上去也许能成”，至于以后会变成怎样、尤其是百年后又会变成怎样，没有人知道。

        “父亲问我，舍得吗？”小九低声道：“我确实舍不得，舍不得看见这一切在我百年后消失殆尽，甚至触底反弹。墨雪，我要修行。”

        凌墨雪道：“你这状态，心念纷杂，诸事缠身，按理说不合适修行，不过主人在，应该有办法。听说他能炼不老丹，凡人直接登仙的那种。”

        小九道：“所以最终的尽头，还是神学吧？”

        凌墨雪笑道：“从这个角度可以算吧，但真正的延续，应该是你的理想有传承，一代一代的为了这种理念而努力。而不是你自己永生盯着，其实那是一种挺悲哀的事情……所以依托的并不是神，而是代代相传的意志。”

        小九有些惊奇：“咦……你居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是被谁夺舍了？”

        凌墨雪哼哼道：“别小看一位无相，我是无相了知不知道？不对我客气点，我揍你，卑微的凡人！”

        “可我觉得你一边说着揍我，一边却对我更友好了许多。”

        凌墨雪想了想，哼哼道：“也许吧，你是个值得佩服的人，只可惜老娘要跟你争宠，你越是值得佩服，按理说我越该揍死你再说。”

        “我们是一国的，天然一个山头，你争宠并不应该对着我来。”小九搂着她的肩膀，窃窃私语道：“再争取一下无月，我们结盟，对手是那些狐狸。”

        凌墨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显示屏的一角，小狐狸在加班。

        殷筱如正在整顿殷家公司，把所有工程师汇聚起来，修复和解析云端数据，还召来了正在研究造龙的罗维。

        这是维护将来那个镜像世界不毁灭的基础，同时她知道，夏归玄对这种创世很感兴趣，对各种系统应用更感兴趣。保留数据和接口分析，应该会是下一步的重要举措。

        “这狐狸太懂他啦，其实她做的一切都不一定是她自己爱做的，她可能只想睡觉。但每一件事都因为她家老夏喜欢，才逼着自己做，还做得很好。”小九叹息道：“单纯说这个，我对夏归玄可没她对夏归玄那么好，我自己想做的事可太多了。”

        凌墨雪挺了挺胸：“我有！我连练剑都是听他的！”

        小九附耳道：“所以你要帮我啊，我们配合起来，我公你私，二者他都喜欢，属性完美。”

        凌墨雪觉得有道理，正想回答，就看到小九“嘶”地一声，捂着下身弯下了腰。

        凌墨雪还以为小九病了呢，颇为关心地扶着她：“怎么了，要不要送医？”

        却听小九低声嘟囔：“真的还是第一次啊！还是这么粗暴！”

        凌墨雪：“？”

        她脑子里转了转，猛然醒悟：“你一边和我扯淡，一边派你的分身争宠去了？”

        小九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悄悄向后退。

        凌墨雪长剑出鞘：“姓公孙的，你这无耻匪类，老娘和你拼了！”

        人类山头就此内讧。

        殷家基地，胧幽坐在殷筱如的沟里，笼着手道：“这件事情，看似结束了，其实影响深远。一则是所有人的本我之辩，二则是他的世界之疑，三则与千棱幻界有强相关。你就光顾着整理数据，什么都不做？”

        殷筱如出神地看着巨大的金属硬盘，低叹一口气：“你的心乱了，妈妈。”

        胧幽：“嗯？”

        “数据可以变为真实，我们在游戏世界看到的一切可以成为真实的体验，这才是这件事最重要的根源——镜像的人们以为他们是真实的世界，为了捍卫他们的主权而战斗，这意味着，我们认为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我们以为我们自己是真的，实际上焉知那不是套娃，我们也是别人的游戏？”殷筱如仿佛自语般低声道：“勘破真与幻，看见有与无，是他的道途，又何尝不是我们自己的思索……整理数据，为的是我们每一个人啊，妈妈。”

        胧幽道：“我知道，甚至比你更清楚他在想什么，因为这件事算是我的天赋。”

        殷筱如奇道：“那你还说这些？”

        胧幽道：“因为他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了，而且各种玩法越来越奇葩，分身都有了，双倍的快乐。你不要去卖个骚，保证一下自己的地位？”

        殷筱如神色古怪地低头看她好半晌，半天才道：“哦。双倍的快乐……我知道了。”

        胧幽炸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我和幽舞那个蠢货一样，那么好泡的吗？”

        殷筱如幽幽叹了口气：“我又没说那是你，你什么反应……”

        胧幽:“……”

        暗影闪现，幽舞面色不善地出现在身边：“你把话说清楚点？谁是蠢货？”

        神裔与泽尔特开始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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