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值班室。

        林彦舟查完房，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然后他就看见了沈沛安拿着小电锅，在煮饺子。

        “是我不好……”他走过去环住了沈沛安的腰，吻了吻对方的侧颊：“好好的除夕夜，却要让你陪我在值班室里过，真是委屈你了……”

        其实今年除夕夜值班的不是他，是另一个年轻医生，但那个医生老婆产后抑郁，除夕夜老公要是不在身边陪着，怕是要出人命的，没办法，林彦舟就只能替同事顶班了。

        “我不觉得我委屈啊……”沈沛安笑了一下，转过头，心疼地抚摸着他的眉眼：“相反，我觉得受委屈的是你，以往好多年，你都一个人在值班室里过除夕，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

        “嗯。”林彦舟眼神眷恋：“今年不一样了。”

        今年他们一起过除夕，即使不在家里，相爱的人也不曾分离。

        沈沛安望向旁边的沙发：“我还带来了糖糖，今年过年，我们一家要整整齐齐地在一起。”

        林彦舟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猫包里，小橘猫乖巧地探出了小脑袋。

        爱人在身边，孩子在身边，小电锅的热气吹在脸上，林彦舟的眼底隐隐蒙上一层水雾。

        “哥，这个除夕夜真的很圆满，很幸福……”

        去年，前年，上一个前年……他都没有回家，而是在值班室值班，那个时候就算待在家里也是一样，跨年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他待的地方一定是安静冷清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最爱的人陪在身边，时隔十年，他再次有了阖家团圆的氛围感。

        沈沛安一边用漏勺捞着饺子，一边很自然地说着：“明年的时候呢，如果你还值班，我就还在这里陪你……”

        林彦舟：“我原本还以为，你会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值班就值班呗……”沈沛安笑着，语调既轻松又温柔：“在哪里过年不重要，有你才重要……”

        有一个善良又包容的爱人 是人生莫大的幸事，林彦舟蹭蹭他的额角，“哥，你真好……”

        “去洗手，去把糖糖的爪子也洗一下，”沈沛安摆好碗碟：“我们要准备吃年夜饭了……”

        当清冷的医院有了家的气氛，孤独的灵魂就不会漂泊无依，过年最大的意义，莫过于和一生相守的爱人团聚在一起。

        十二点，当新年的钟声敲响，外面放起了烟花，从值班室的窗户望去，能看见大片天空都绽放着绚丽的烟火，沈沛安仰起头，牵着林彦舟的手一起站在窗边，夜空中的绚丽尽数落入他的眼眸。

        “哥……”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我也一直爱你。”

        “我也一样，永远爱你。”

        两颗心不断靠近，他们在新年的烟火下接吻。

        新一年，他们也会依旧幸福。

        ……

        京城。

        当任家老宅里放起了烟花，几个小辈们拿着在院子里嬉戏，任栩独自一人倚在庭院的桂花树下，开了一坛桂花酿，给自己灌了大半，最后醉醺醺地躺在树下，看烟火升腾、绽放、消逝、谢幕……

        他又开始想念，想念当初，也曾陪沈沛安一起过过一个新年。

        那是雨瑞刚起步那一年，他从公司把沈沛安接回来，沈沛安当时半醉半醒，又可爱又好动，路上被交警拦住 非要吹一口酒精探测仪，说探测灯亮起来的颜色很好看 说什么都抱着探测仪不放，最后他没办法，就给交警赔了钱，把探测仪买了下来。

        后来那个探测仪拿回家，沈沛安几乎玩了一晚上，没事就吹一口，拿着那东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那时候心情好，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沈沛安也挺讨喜，一直陪他闹着。

        然后，他们在新年的钟声里做爱，那个时候，沈沛安就是他的——他的小醉鬼、他的暖团子，他抱着他睡觉，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弄丢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宝贝，彻底失去了他的安安。

        任栩后来很多时候都在想，那是他和沈沛安之间最甜蜜的一段记忆之一，如果那个时候他能认清自己的内心，那个时候就和那个珍贵的宝贝好好过，是不是后面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不是“安安”就不会死，是不是就没有蛋糕，没有替身，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沈沛安是不是还会在他身边，他们会彼此相爱，白头到老。

        “安安……”

        任栩把剩下小半坛酒全部灌到了自己脸上，彻底醉了过去。

        “安安……沛安……沈沛安……”

        “下辈子好不好……”

        “这辈子你已经和林彦舟在一起了，下辈子你别去找他了，你给我个机会，我来找你……”

        “我一定第一时间找到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来爱你……”

        ……

        除夕夜，温芃收拾完年夜饭的碗筷后，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

        今年他家没了跨年的气氛，父亲不在了，他妈和小温琪吃完年夜饭，不到十点就睡下了，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夜，电视里放着春晚，但演了什么节目，他一眼都没看。

        跨年的钟声敲响，温芃关了电视关了灯，独自走回了房间。

        他拿出手机，点开聊天页面，平静地打下四个字——新年快乐，随后给任栩发过去。

        他知道任栩不会回复的。

        但他只想单纯地祝任栩新年快乐。

        就算任栩不要他了，他也愿意给任栩自己最真诚的祝福。

        然后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医院的诊断书——这是老天给他的新年礼物。

        医生说，他要做好截肢的准备。

        可是他不想截肢，也不想安假肢。

        老天为什么要跟他开玩笑，他先是失去了至亲，后又被挚爱抛弃，现在又要拿走他的一条腿。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积德行善的大好人，但至少他也没有害过人，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不公平，不是吗？

        “真可笑……”

        任栩曾说他没有被命运抛弃过，事实上，他已经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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