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任栩和温芃一同出院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任栩的精神分裂显然得到了有效控制，幻觉和幻听都有所减轻，只要情绪上不过分激动，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终于又回到了沈沛安曾经住过的那套别墅里，从宠物店里把泡芙接了回来。

        将近两个月不见，泡芙又认生了，在宠物店过得太滋润，跟他回去的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

        至于温芃，任栩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温芃当时出了车祸，好在并没有危及生命，主要是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以及撞断了一条腿。

        尽管任栩已经给温芃配备了最好的医疗资源，但据推断，温芃以后走路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跛脚，只要不仔细看，也不会太明显。

        安安走路是不会跛脚的……

        这个替身越加不像安安了……

        但他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就把人给打发了。

        他爸说他自私，那他就改；他爸说他不会关心别人，那他就学。

        他不要做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安安也一定不喜欢无情无义的人。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关心归关心，他不会对温芃动感情。

        他一定会辜负他母亲的期望，因为跟安安比起来，温芃甚至不是选项。

        ——他永远坚定地选择他的安安——

        他不会再去开启一段新的恋情，他对温芃的关心，仅仅是因为他先招惹了对方，他得负起责任。

        任栩送温芃到电梯口，把他妈准备的一些水果和甜点递给温芃，出口的语气很淡：“我就不上去了。”

        温芃眼睫颤了颤，双手接过：“好的，谢谢。”

        任栩调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来治他的腿，他现在已然能自己走路了，但在不让人扶的情况下，会走得很慢。

        “我走了。”任栩没有目送别人的习惯，在电梯门尚未合上之前，就已经转过了身，大步离开。

        “任、任栩……”温芃咬着唇，用手挡了挡电梯门，不让电梯那么快合上，望着对方的背影，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再见。”

        他是真的想要再见到任栩，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残了腿，肯定没办法贴近任栩记忆里的“安安”了，说不定就此一别，任栩就彻底不要他了。

        意料之中的事，任栩并没有为他停下脚步，也并没有回复他。

        温芃无力地靠在电梯冰冷的内壁上，任由电梯门重新合上，自己再也看不见任栩的背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眼泪不堪重负地从眼角流下来。

        “其实，这已经很好了……”

        他拼命地安慰自己。

        “就算以后见不到也很好了……”

        至少任栩为他承担了巨额的医药费，就算不要他了，也还是给他一家留下了这个房子。

        他告诉自己，任栩对他仁至义尽，作为一个失去价值的替身来说，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他不能得寸进尺，希望任栩能对他有感情。

        那是奢念，那是他永远都触及不到的梦，任栩是安安的，而自己，已经连“安安”的替身都不是了。

        至于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得到任栩任何一丝关注的目光了。

        可是，他还是好难过……

        他可以做一辈子的替身，来换取留在任栩身边的机会，但现在，机会没有了，资格也没有了。

        ……温芃的梦醒了，那个关于任栩的梦醒了，梦醒时分，痛彻心扉……

        ……

        “妈，可以了——”任栩和母亲打着电话，眉心隐隐浮现出一抹烦躁：“温芃后续的康复费用我还会继续承担，但我会再给他打五十万，跟他彻底断了。”

        “跟他断了之后，你再去找下一个吗？”任母轻斥：“儿子，别再做那样的事！”

        任栩揉揉眉心：“我有分寸。”

        任母：“你没分寸。”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还是清楚的，任栩要真有分寸，当初小沈那孩子也不至于连命都丢了。

        “小温性子温良，”任母说：“你大可以跟他试试。”

        “我为什么要跟他试试？”任栩被触及到了心头的一个痛点，音量放大了些：“妈，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爱的人是安安啊！！”

        “行，你爱的是小沈行了吧！”任母直接在电话那头板着脸说：“你爸正直了一辈子，你妈我生的儿子也绝不能一点担当都没有，小温是在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出的车祸，在他的腿没彻底好利落之前，你还得对他负责！”

        “我还要负责？”任栩被气笑了：“我再给他找俩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他行了吧？”

        “儿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任母苦口婆心道：“你难道看不出来，现在的小温和当初的小沈一模一样吗？”

        “他能跟安安一样？”任栩又问：“他能跟安安比？”

        “儿子，我只能说，你这辈子的运气太好了，”任母叹息着，语气里透露着一种任栩听不懂的悲哀：“在你还没有学会去爱别人之前，就已经有人用最纯粹的情感来爱你，而且是两个……”

        “你已经辜负了小沈一次，而这一次，是你最后的机会……”

        “如果这一次的机会你没把握住，那你大概……”

        ……你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怎么去爱了……

        任母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出来，身为母亲，他又怎么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薄情的人。

        小沈已经死了，但小温还在，小温像小沈当初那样喜欢她儿子，她又怎么忍心这样一个好孩子走小沈的老路……

        “好了，明天有个慈善拍卖会，我有事去不了，你带小温去吧，他在医院躺了这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任母叮嘱：“里面竞拍的展品都很一般，但你尽量多拍两件，也算是多为慈善事业做贡献。”

        说完，没给任栩拒绝的机会，任母就直接挂了电话。

        任栩放弃了，不就是一个拍卖会吗，那就带温芃去走走过场，省得拒绝了这头，他妈再给他安排那头。

        放下手机，任栩感到了烦躁。

        他妈怎么就不明白呢，他的整颗心都装满了安安，再不会为任何人松动丝毫。

        哪怕，他也确实能看出来，温芃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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