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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四章 怪老头

        随着吕三思急流勇退,顾昊即将离任,幽州官场的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燕王李忠与安大节度使这两位超然存在,仍旧站在顶点,一个代替唐皇监视百官,一个是实实在在的辽东霸王。两人之下,便是顾昊、吕三思、罗侯以及将军李长林四方割据,身为幽州刺史的顾昊,更是得到圣上青睐的近臣,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党羽,但他作为一个制衡角色,有效维持了幽州政局的稳定。

        龙门龙捕罗侯,地位超然,但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听命于和他同一等级的顾昊,受够了这种日子的他,最期望的自然是反过来压新任刺史聂锋镝一头。至于将军李长林,则是四方势力中地位最尴尬的一个,背靠余威不存的武幽王府,依托安大节度使和幽州副将郭临安的支持,勉强能够和那几位头面人物说上话。

        至于吕三思,便应了宫里有人好做事那句话,身为皇亲国戚的他,除了没有招惹燕王李忠和安大节度使,其他三个都不放在眼里,幽州四大城区,愣是将西城划为自己的地盘,连顾昊都没有办法插手其中,只能任其肆意施为,领着手底下的那帮人,把西城当做榨取金钱的地界,搞得近乎民不聊生。

        由于段平生强势介入,以迅雷之势拿下了蝰蛇帮的地盘,后在与吕三思的交锋中,让他萌生退意,选择在冷面判官到任之前,脱离幽州这座泥潭。吕三思拍拍屁股,带着万贯家财溜去了宋州,继续当他的皇亲国戚,但这下可让先前跟着他混的那帮官员提心吊胆了。

        聂锋镝在北城门外现身的消息,早就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一想起冷面判官的威名,众人就不由得打哆嗦。不提聂锋镝那雷厉风行的铁血风格,单单七重楼的武道实力就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住的。

        虽说官场上可没有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的道理,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头上没有老大,个个身上都背着不少的污点,那聂锋镝真要不讲理的用武力断案,恐怕另外几位还真就不会替他们说话。

        被逼到绝路的西城官员们,不由得怀念起在吕三思手底下挣钱的日子,尽管遭到处处限制,没办法过那种日进斗金的日子,但起码每天都睡得安逸啊!不仅风风光光的统治着西城地界,还能时不时的招来揽风醉月楼的小娘子愉快一番。

        现在倒好,每天睡觉都做噩梦,一闭眼就看到聂锋镝冷着脸拿着判官笔,在他们的名字后头写下斩监侯三个大字,投入牢狱之中,等候秋收问斩。每天烦闷得连自家夫人小妾都不想碰,就更别提惦记月楼里的姑娘们了。

        当初寒声质问吕三思为何不敢大手大脚挣钱的官员们,现在都悔青了肠子,因为他们早就成为吕三思和顾昊交易的牺牲品,被拿入大牢,只是,有更多人没有当着吕三思的面说坏话,而是在背地里评头论足,这些人的言语全都记录在揽风醉月楼的账本之中,尽管吕三思拿着这账本去了宋州,可这些人都极其担忧,步了前人后尘。

        其中一位负责镇守西城城门的将官,便处于这种深深的忧愁之中,难以自拔。

        西城守将曹安,名义上属于幽州副将郭临安统辖,却早就倒向了吕三思的怀抱,利用其掌握西城城门的权力,每到夜深人静,悄悄偷运了不少好东西。但事成之后的回扣,却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因此在月楼美娇娘的侍候下,时常情不自禁的数落吕三思胆小如鼠。

        彼时蝰蛇帮全军覆没,他便是声讨段平生的众多官员中的一个,见到吕三思选择妥协,心中失望之极,却仍旧保持最后的立志,没有跟着那帮冒头的家伙,直接跳出来声讨吕三思的不是。

        事后听得那些人个个遭到抄家,他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一边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一边又担心东窗事发。

        “早知道聂锋镝这么快就要上任,当时说什么也得求吕三思带咱走啊!”曹安面如土色,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墙上,“老子当初怎么就这么蠢呢?”

        精气神全无的曹安,哪怕穿着盔甲,也毫无英武之姿,无比懒散的坐镇城楼之上,心思却早就飘到了别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枯等下去了,一定要在聂锋镝正式上任之前,找到新的靠山!

        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啊!

        且不提现在的西城首脑,在幽州官场说不上话,就算找到了,能帮他抵挡住聂锋镝的怒火吗?

        要不直接投靠冷面判官得了?

        曹安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但下一瞬就摇了摇头,谁都知道聂锋镝眼里容不下沙子,他要是直接贴上去,无异于自投罗!他倒是想回头,站在幽州将军李长林和副将郭临安的阵营,但近些年自己没少得罪这两位,而前者还在边关,后者又在昨夜犯下不小的过错,注定没办法指望。

        剩下的几位大佬,曹安都说不上话,只好作罢,将视野从头面上的那几位,扩大的幽州城的风云人物之中。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传令兵急冲冲的跑来禀报,火急火燎的喊道:“将军,我们看到您要盯着的人了!”

        “什么?”

        曹安心中一颤,强自镇定的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那当然,将军交给我们的画像那么清楚,怎么可能认错人?而且那人身边还跟着一位龙门铜钩,保管错不了!”

        传令兵心有邀功之意,很是自傲的说道,殊不知心头大乱的曹安,极其厌烦他的肯定,无比恼火的摆摆手,将一脸愕然的传令兵赶了出去,这才镇定心神,整理铠甲,离开城楼,亲自站到了西城城门之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曹安命令所有手下都打起精神,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问题,他自己更是强撑着挺起身板,脸上的彷徨之色,尽数敛去。

        没过多久,便有两人沿着官道,从城里溜达到西城门边,龙门铜钩为冷面男子介绍西城格局,以及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当然少不了提及此地污秽丛生,理应重点查处。

        聂锋镝对于鱼得水言语中的暗示,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倒是远远发现亲自守门的曹安,不禁多看了一眼。

        在他先前掌握的情报中,吕三思集团,利用广进赌坊作为地下洗钱的地点,就是通过曹安把手的西城大门,利用夜间输送非法利益,所以他早就对曹安的面容了如指掌,当然,吕三思集团中的其他官员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路行来,聂锋镝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而那些西城官员都像躲避瘟神一般,闭门不出,唯独这位城门守将挺胸昂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冷面判官不动声色,继续倾听鱼得水的介绍,两人就这么顺着人流,走出了西城大门,只当曹安不存在一般,在西城城外待了许久,看遍了城外村庄,又眺望了宽阔城墙,这才又返回城中,再一次看到了曹安的身影。

        这一次,曹安没有继续在门边值守,而是在处理一个突发事件。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疯癫老头,正排着队进城之时,突然跳到了一旁,冲撞了迎面而来的一驾马车。由于马车里边,坐着一位和曹安交好的西城富商,所以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马车之上,亲眼目睹了老头挡在马蹄之前的一幕。

        曹安本以为那扮相邋遢的老头,想要用仙人跳敲诈一笔银钱,可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与马匹迎面相撞的老头毫发无损,,反倒是马车直接跟着骤然死去的马匹倒在了一边。

        这一幕人,让曹安无比愕然,他只觉得那身怀武功的老头突然犯了神经,可更让他惊愕的还在后头,老头嘴里念叨着:“有马肉吃啦!”

        就疯疯癫癫的扑倒已然倒毙的马匹之上,一挥手,就直接撕下一条马腿,也不管生的熟的就血淋淋的往嘴里塞,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直竖大拇指,可旁人看得却无比反胃,好些个忍不住直接吐了。

        曹安眼见情况不对,立马指挥手下冲了上去,先行将那摔得七荤八素的富商一行解救出来。

        富商的脑袋被狠狠地撞了个大包,要不是马车里边装饰豪华,指不定这一下就得让他晕过去,满心怒火的他,可不管眼前的景象有多么骇人,就指着老头的鼻子喝问:“你这老头活腻歪了?”

        闻言,曹安心说坏了,这其貌不扬的老头能立马弄死你家的马,你说是谁活腻歪了?他立马指派人马守在富商面前,可那老头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指着死去的马匹,慷慨说道:“马肉好吃,你们要是想来点,随便取,别跟老头我客气!”

        嘿!

        曹安心底暗笑一声,马是人家的,自然不用跟你客气,可你把人家的马杀了吃,就没想过人家不想跟你客气?

        富商那个火大啊,直接向曹安说道:“将军可要给我一个公道!这老家伙不觉死,冲撞了我,又吃了我家的马!在场所有人可都看到了,恳请将军立马把他拿下!”

        眼见皮球被踢到了自己的脚下,曹安就算是不想上也得硬撑着上了,因为好巧不巧的是,聂锋镝居然在此时回来了。他没想着和冷面判官讨好关系,却也没打算把关系搞僵,便本着秉公执法的念头,硬着头皮喝问道:“本将在此镇守,亲眼目睹你撞车杀马的整个过程,老人家,本将念你神经有异,不愿动武,要是你能拿出银子赔偿钱员外的损失,那就不用拿你去衙门了。”

        怒不可遏的钱员外自然是不缺那点钱的,他在乎的可是面子,便立马叫嚣道:“不行!这老家伙突然挡道,意图行凶,幸亏为福大命大,要不然刚才就见了阎王了,这分明是一起杀人未遂的大案,不是拿钱就能了结的!”

        曹安知道钱员外是为了给自己施加压力,然而疯癫老者先前施展出的功夫,同样给他带来不小的压力,然而按照他的判断,这疯癫老者之所以动手,还真就是为了吃马肉而已,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一条马腿已经吃下半边,别人都快恶心的吐了,这疯癫老头却吃得更加带劲。

        想着聂锋镝还在旁边看着,他总不能搞个官商勾结的丑闻,便暂且放下了两人昔日的情谊,沉声问道:“敢问钱员外,你说他蓄意谋杀,可有证据?”

        “还需要证据吗?”钱员外吹胡子瞪眼,指着死掉的马,倒地的车,头上的包,“大家伙都看看,这就是证据!”

        “但他杀人总需要动机吧?”曹安可没觉得自己见过这么奇怪的老头,“钱员外莫非与此人有仇?”

        “当然没有”

        钱员外有心扯谎,但怕自己圆不过来,就改口说道:“你也知道我生意做得有多大,我这次出城就是为了谈一桩大买卖,竞争对手好几个,万一他是被人买通的怎么办?所以将军还是将他直接拿下,好好审问!”

        曹安暗道你先前才和我说要去城外庄园里过几天逍遥快活的日子,怎么突然就改口说去谈生意了?他知道这帮商人的嘴,最是不靠谱,就也没有拿这个当做说辞来辩驳,但那吃的满嘴是血的老者,却突然发话了:“我杀马的时候可听到你嘀咕,要陪抢来的姑娘滚肚皮,怎么又成谈生意了?”

        钱员外面色一变,他还真就这么说过,手下的人刚刚抢来一个好货,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成色,然而这话居然被怪老头听到了!他立马斥责道:“你这老头血口喷人!将军,快些把他捉了,免得他疯疯癫癫,继续祸害幽州城。”

        可问题是,曹安相信了疯癫老者的话,因为钱员外和他之前的交谈中,已经透露出了些许意味。有聂锋镝在旁边看着,他就更没办法偏向钱员外了,但要是真凭借老者的一句话,他就让人去钱员外的庄园查办,未免有些儿戏。

        一时间,曹安陷入犹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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