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燕王府却并未开席,纵使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燕王李忠与王妃都没心思多看一眼,由于独女出门就是半年,这才回来不过两天,燕王特意推掉重要宴请,就为了多和家人团聚,可谁知那丫头,性子太野,总是收不住心思,昨日便被那位宣华夫人留在武幽王府吃了午膳,结果今天又偷偷溜了过去。
为此,年富力强的燕王李忠还颇为埋怨王妃,没能把李青梅管教好。王妃立马不乐意了,说明明是燕王过于疼爱掌上明珠,才让李青梅养成这般随性的习惯,旋即冷了面色。燕王殊为专情,一生只娶了王妃一人,生下李青梅后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让爱妻受苦,两人便呵护着独女逐渐成长。
燕王李忠摇摇头,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又纳闷李江北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迷得团团转呢?
王妃一直惦记着李青梅的婚事,出言说道:“老爷,过了年,青梅眼看就要十七了,也该给她定下婚事,好收收性子。”
燕王李忠扶着额头,很是无奈:“那丫头的性子你比为夫了解,她偏偏认死了李江北啊。”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李江北的身份?”王妃有些不解,“我看江北这孩子挺不错,肯打肯拼,听说在边军那边闯出了功绩,比这幽州城里大把的将种子弟都出色百倍,更别提他那位王兄了。”
燕王李忠站了起来,缓缓踱步:“为夫不是看不到李江北的出色,可皇兄对那家的态度始终不明,不好拿捏啊。”
“还不好拿捏?这都过了几年了?”王妃皱皱眉。
燕王摊摊手,愈发无奈:“皇命难测啊!”
就在这时,管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慌慌张张汇报道:“王爷,郡主回来了!”
管家说完没多久,燕王夫妇便看到了李青梅,而眼眶红肿的青梅郡主有意躲避两人,直接转身绕道前往卧房,李忠眉头一紧,赶忙上前堵住了去路,询问缘由。王妃也旋即踏着碎步来到跟前,心疼的看着李青梅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声询问。可结果她们越问,李青梅的神情便越是低落,到后来甚至留下泪水,这可急坏了燕王夫妇,两人不敢继续问原因了,只是一个劲的安慰,好半晌才让她恢复,并试探出丁点风声。
原来,李青梅推开段平生后追上了气不可遏的宋稚,无论她怎么解释,正在气头上的宋稚都选择无视,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亲眼看到两人搂搂抱抱,而且还是那般不要脸面的姿势,直接让宋稚屏蔽了所有李青梅的解释。面色始终冷淡,若非顾忌到李青梅的身份,她早就让侍卫将之轰出府去。
最后别无他法的李青梅,只能可怜兮兮的离开王府,连来时骑乘的马匹都不要了,直接走回了王府。
明了大致经过的燕王李忠,神色怪异,照理说宋稚不是这么一个不听解释的人啊?怎么简简单单的就认定青梅与那李江南有染呢?平日忙里忙外的燕王,自然没空打听武幽王府出的事情,因此也不了解宋稚对于段平生的心态变化。见得李青梅魂不守舍的样子,燕王李忠当机立断:“用过午膳,再休息片刻,父王亲自带你去见宣华夫人!”
“啊?”
李青梅微微一愣,双眸红肿的她还以为父亲要把武幽王府闹个底朝天呢,赶紧摇头道:“父王,您别动怒,都是误会。”
燕王心说我的闺女怎么就这么傻呢?非要一门心思嫁给李江北不可!而他的本意也并非兴师问罪,只好解释道:“有父王出面,也好与那宣华夫人解释,再说了,丫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订婚收收心,今天过去,正好顺便把这事儿谈了,等李江北从边关回来,就在王府设宴,为你们订婚。”
“啊?”
前后两次惊愕出声,李青梅的真实心态却截然不同,听得父王的话音,她当即由悲转喜,酒窝再度现于粉嫩脸颊,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矜持道:“人家……人家还没做好准备呢……”
“还没做好准备?我看你的魂都回不来了!”王妃慈爱的拧着李青梅的瑶鼻,假意说道,“既然你现在没有这个意思,那好,你父王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李青梅当即来了精神,摇着头立刻扑到王妃怀里,闷声闷气埋怨道:“母妃戏弄人家,那就……麻烦父王了。”
燕王与王妃见得李青梅的小女儿姿态,笑得合不拢嘴,赶忙招呼着她一起用膳。
……
而武幽王府那边,宋稚却心神不宁,只觉得眼前的珍馐食之无味,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不断回忆今晨所见。李青梅走后,宋稚见她孤零零的样子,怀疑自己是否误会了她,而她仔细回想当时在房中见到的情景,又联系青梅郡主的解释,似乎实情的确不是自己所认为的样子。
那么……是本宫冤枉了李青梅?
宋稚越想越觉得自己心思太重,把好好的事情给搞砸了,明明莫须有的事情,非得想得严重至极,回头想来,甚为可笑。李江南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入了青梅郡主的法眼?更何况两人再遇不过两天,纵使李青梅再怎么水性杨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和他勾搭上手。
呸!本宫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青梅是本宫的未来儿媳,怎么能扯上这般污秽词语?
宣华夫人微微摇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而后便惶恐起来,眼看大事将成,只等李江北从边关返回,可偏偏已成定局的好事又被自己亲手搅浑了,如果青梅郡主真的因此与江北心生间隙,不愿成婚,那她当真是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怎么办才好呢?
宋稚连连踱步的样子,被大管家沈宫看在眼中,只觉得没了将军,这位夫人便是花瓶而已,好看是好看,却腹中空空,拿不了大主意,此时再看段平生,沈宫觉得王爷越发有王爷的气象,别看他承诺重金收买人心的招数很俗套,可在这个关头,越是真金白银越是能打动人心,倘若段平生能尽快兑现承诺,恐怕王府侍卫还得有一番大动荡。
煎熬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宋稚思来想去,只能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亲自去燕王府请罪,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要些脸面,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她辛辛苦苦得来的那座贞节牌坊恐怕会碎个干净。
因此,宋稚愈发厌恶段平生的存在,而她的杀心再也难以掩饰,可是为了将军大计,她又不得不掩饰杀心,便只能另谋他路。忽然,毒妇眼中一亮,若是将那废人彻底的变成废人如何?反正那个传闻,又并未要求必须习武,只要废了李江南的武道根基,那他恐怕便再无与本宫抗衡的意念。
只是如何动手,还需要细细思量,宋稚故意将沈宫支开,把新任王府副统领叫到了跟前,询问他的意见。副统领陆疆是王府供奉出身,典型的武人打扮,四肢雄壮,气势骇人,面庞方正,眉目坚定,陆疆听闻宋稚的想法,微微皱眉,他有些厌恶宋稚的恶毒诡计,可身在其位便为其主,只能进言道:“夫人,此事不能由府里的人做,更不得声张。”
宋稚轻轻点头,无论如何,那个废人都顶着王爷的名头,若是消息走漏,自己定然要饱受非议。
陆疆见宋稚面露赞同,思索片刻后,忽而心中生计:“夫人,王府中可还住着一位青鸾弟子。”
“你是说陆承锋?”宋稚微微皱眉,陆疆便是出自青鸾殿的武者,其与陆承锋沾亲带故,对此她倒是没什么介意的,可关键是白衣影卫如何处理,有他护在段平生旁边,纵使再来十个陆承锋,都无济于事。
陆疆本欲继续解释,可二管家崔东窗忽然前来禀报,燕王李忠夫妇与郡主李青梅联袂而至。宣华夫人闻言,心思一惊,下意识以为燕王要来给她女儿讨个说法,便只能暂时打发了陆疆,赶忙前去正门迎接。而副统领看着宋稚匆匆离去,眼神微动,迈步前往陆承锋所在的院子。
一路行来,宋稚心中都打着鼓,这幽州城最不能惹的人,便是燕王李忠了,别看幽州刺史顾昊乃是封疆大吏储相人选,可终究还是要矮过燕王几头,毕竟这位王爷每年都要与陛下同桌用膳好些次。
李江南!都是你这个废物给害得!
宋稚不断在心中诅咒着段平生,而让她惊喜交加的是,燕王李忠的神色并非如想象中那般阴沉,而王妃更是笑意盈盈的与她拉着家常,至于李青梅更是躲在燕王背后,偷偷的望着她,看那神色似乎并无恨意反而殊为羞涩。
噫?
难不成事有转机?
赶忙将燕王一家迎进大堂,听得来意,宋稚当即喜笑颜开,她之前还发愁怎么做通燕王的路子,结果今天好事就亲自上门了!一直以来,宋稚都幻想着搭上燕王府这条大船,而今日终于功成!宋稚颇为庆幸的向上苍感谢,自己的儿子李江北是这么的出色,才让李青梅这般死心塌地。
对于燕王的要求,宋稚哪有不同意的地方,一个劲的解释是自己误会了,并亲自命令崔东窗将段平生叫来,为李青梅道歉,顺便把盘龙奇石交还。然而胖嘟嘟的崔二管家却说:“王爷在午后便离开了王府,好像去了珍珑阁。”
燕王摆了摆手:“既然是误会,就不必道歉了,至于那块石头,无非是个普通物件而已,我看武幽王有些研究,索性送与他好了。”
李青梅听闻父王自作主张把东西送人,有些不悦,可她也没有出言辩解,因为青梅郡主现在恨死了段平生,不愿再碰被他碰过的所有东西。
“来来来,亲家母!”燕王李忠哈哈大笑,“咱们来好好合计合计,这订婚宴该如何办?”
宣华夫人笑吟吟的点头,可心中却不禁思量起,不管如何,都必须把那个祸害清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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