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口头上的保证，萧落霜果然不再要求离开，只深居简出，一心一意养起胎，再不过问任何事。

        季战廷一面欣慰，一面更加惶恐不安，命加派人手，将小小的主院护了个严严实实，只禽难进。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军营，势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与陈家的新账旧账一起算个清楚！

        湘北军自从少帅被擒，便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陈青昊将自己这个老来子十成十的疼到心坎儿里去，被季战廷一再强逼，只能步步退让，将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悉数送了出去。

        “季帅啊！老头子别无所求，只要你放了我的峰儿！”谈判桌上，陈青昊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沙场老将，在年轻后辈的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凄惨到了极致，“老朽甘愿俯首称臣，奉你做整个湘军的大帅！”

        季战廷将马鞭柄嗒嗒地磕在桌上，眯着一双狼眼微笑：“老前辈说的哪里话。在下也不过是请陈少帅到府上一坐，待尽到客礼，分毫不差地送他回来便是。”他说着一挥手，旁边文书递上一纸公文，“不过既然陈帅爱子心切，急盼儿归，把这条约签了，我即刻就将令郎送回。你看如何？”

        陈青昊哆哆嗦嗦地拿起公文，匆匆一扫，皱巴巴的脸顿时涨得紫青：“季帅，你这是什么意思？叫我陈家迁出相北便罢，如何还要将渝城也收入囊中？这地方，可不归老夫管！”

        “渝城守备陈寅革是你本家兄弟，这块地，本来也是你陈家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季战廷气定神闲，“我要收了这地，也在情理之中吧？”

        陈青昊鼓着眼睛，气得说不出话。

        季战廷不再赘言，起身接过文书递来的大衣，扭头便要走。

        陈青昊忙喊：“季帅等等！”

        季战廷脚步停住，背着身等他发话。

        “我答应你。”陈青昊混浊的眼睛不错地盯着这个毒辣阴狠的年轻人，道：“不过，需得让我亲眼见到峰儿回来，才能将地界交接给你。”

        季战廷轻轻一笑，回头道：“好说，明日午时，咱们就在张家岭，一手交人。一手交地。”

        地牢里，阴湿的墙根下躺着一道黑影，蜷缩着右腿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人。

        季战廷站在铁栏前，令左右士兵将门锁打开。

        陈锋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蓬头垢面，凹陷的脸上血色尽无。全身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右边小腿上嵌着个小指粗细的弹孔。弹孔呈紫黑色，显然没有经过任何医药处理，孔边的皮肉外翻，像是被大力挤过。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干巴巴地粘在裤子和身下的干草堆上。

        因没有任何消毒，伤口里面已经溃脓，牵连的整只小腿都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一看便知，这条腿无论如何，都再难保住了。

        看守汇报道：“大帅，按您的命令，从进来到现在，三天给一次饭食，最近一次是前天辰时一刻！”

        “嗯。”季战廷应一声，挥手让他下去。

        陈锋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朝外凸出，恨毒地瞪着，“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等我出去，定将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一一都抖落出去。叫，叫你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季战廷冷笑，大手卡住颌骨，将他的嘴硬生生撬了开。

        “陈大少，在霜儿面前口无遮拦的时候，就该明白，你这条舌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边说，边从腰间拔出薄如蝉翼的匕首。雪白的刀锋反射着嗜杀成性的光，从陈锋眼前一闪而过，他这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人口中的没有意义，到底指什么。

        “啊啊啊——”他张着嘴惨叫，扭着脖子拼死挣扎起来。

        刀尖缓缓落进口中，舌面上已经能感到金属的冰凉，陈锋绝望地哀号一声，双腿间热流划过。

        竟是吓的失禁了。

        “没用的废物。”季战廷嘲弄地甩开他，脱了白手套将匕首轻轻擦拭一番，收回鞘中。吩咐道：“给他好酒好菜，明日一早，押送张家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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