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嘟囔了一声，明显是不大乐意。

        但是他很听话，听见了阿九的吩咐，便回柜台去拿钱了。

        拿出来的银钱有铜板，还有大小不一的碎银，就这么零零散散地躺在一块古朴暗沉的旧布上。

        看得出来，是好不容易攒出来的。

        那打人的女子走上前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些不落忍的神情，又重新问了一句，“店家，我知道你心善，但这银钱也是你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你当真要替他们还钱？”

        阿九微微点了点头。

        那女子一把将小春手上包着钱的布拿走，大大咧咧地朝阿九拱了拱手，“店家是个厚道人，这人我便留给你们了。”

        说罢带着她的一群小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些凶神恶煞的女人一走，这个挨打的中年男人彷佛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查看他那瘦弱的小女儿的情况。

        那小姑娘嘴唇一片乌黑，十分瘦弱，显然是一副病重的模样，就连呼吸都十分微弱，但是五官倒是十分清秀。

        男子紧紧地将小女儿搂进怀里，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涌了出来。

        “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阿九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瞧见男子这副崩溃的模样，心里终究是软了。

        他想起来了他那懦弱又软弱的父亲。

        也曾为了给他瞧病，偷偷拿了家里的钱，结果被他的母亲一顿暴打。

        罢了，救人一命，也算是为腹中胎儿积德行善了。

        苍天在上，千万保佑他生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小丫头才好。

        他的好心，可千万要被那些神仙看到。

        中年男人和他病弱的小女儿暂且被安排进了食肆的客房，阿九给他们送了些水，给中年男人盛了碗香喷喷的卤味拌面，自己便又下去忙活了。

        已经是中午，来的客人不少，个个都带着白花花的银子，他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去仔细关照那对父女。

        **

        太阳一点点偏西，喧嚣的食肆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钟竹眼巴巴地趴在柜台旁边，瞧着阿九数钱。

        “没成想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钟竹笑得眉飞色舞，“这可比咱们当初在集市上摆摊子赚的多不少。”

        阿九眼中也洋溢着无法言说的喜悦，“我也没想到生意这么好。”

        “九哥哥，我说你干嘛替那个人还了25两银子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也不知道咱们开多久才能把这么多钱赚回来。”

        钟竹有些不理解地撇了撇嘴，“而且我觉得....偷鸡摸狗的可没什么好东西。”

        “人家偷的是药材，估计是有用，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吧。”阿九还在忙着整理今日的账簿，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脸上笼罩着温和的光。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从小身体不好，但阿姐从来没有偷过药材，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钟竹脸上洋溢了几分自豪，“我阿姐，才是个真真正正正直的好人。”

        不像那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活该挨打。

        有手有脚的不去赚钱，就知道偷鸡摸狗。

        九哥哥还把这样的人招进家里来，真是太不明智了。

        九哥哥心软，他可不是。

        他得替九哥哥好好地看住这俩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阿九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钟竹的脑门儿，“行了，随我上去瞧瞧那一堆儿父女，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

        **

        简陋但是十分干净又整齐的厢房内，并不柔软的床铺上躺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呼吸十分微弱，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她还存在一些生命的迹象。

        桌前坐着那个方才挨打的中年男人，身上染了不少血迹，一条腿的小腿处不自然地扭曲着，似乎是断了。

        他头发十分凌乱，额头上的伤口有些狰狞，桌子上那碗原本热腾腾香喷喷的卤肉面已经冰凉，却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仓皇地抬头，瞧见是阿九之后趔趄着重重跪在了地上。

        “谢谢恩人救命，谢谢恩人救命。”

        他的声音仓皇又凄惨,还隐隐约约带着哭腔，听的小春都有些不忍心责怪他了。

        “你饿不饿，我给你端进来的面条怎么没吃？”

        阿九叹了口气，走上前将这凄凄惨惨的中年男人扶了起来。

        阿九撇了一眼喝的干干净净的茶水，“光喝水不吃饭，肚子可不会饱。”

        “您救了我和我家主..我家女儿，我哪里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男人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神色中是掩盖不住的凄惶。

        咕咕——

        中年男人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响声，小春没忍住笑了。

        阿九笑了笑，“小春，别笑了，去把面条热了热端上来给客人吃。锅里的鸡汤盛一碗出来。”

        这个瘦小的女孩子，也不知道鸡汤能不能喂的进去。

        **

        中年男人这次没有推辞，也顾不得众人或好奇或不忿的眼神，先给床上的小姑娘一勺一勺地喂了鸡汤，自己才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一大碗面，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给小姑娘喂鸡汤的时候，他自己明显也馋的不行，嘴里还小声地哄着，“好香好香的鸡汤，乖乖喝一点，病才能好...”

        中年男人只说自己丧妻，和自己的女儿相依为命，女儿身子不好，营养也不足，需要吃药养着。

        这次也是因为女儿忽然病重，气息奄奄，看病的乡野大夫说得用山参救命，他只去医馆赊账不成，恳求打零工还债，让人家先借他一段山参救命。

        但是山参是精贵药材，医馆自然不允许。

        瞧着气息越发微弱的女儿 ，他不得已铤而走险，去医馆偷了山参，给女儿治病。

        女儿虽说依旧没有醒过来，但是起色明显好了些。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来势汹汹的医馆伙计们找上了门。

        他被生生打瘸了一条腿，好在女儿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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