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比赛，就没了之前的弯弯绕绕。两位佳人各自表演，后由观众竞价，价高者即夺魁，艳名扬天下。

        正如前面宾客所说，这确是一场金钱游戏。决定输赢的，就是两位佳人入幕之宾的名望和身价。

        悠扬的舞曲一奏响，台下便响起了欢呼。

        最先出场的是上届花魁得主，彩蝶。

        多彩的灯光打下，台面上突然升起袅袅的白雾，一个如梦似幻的身影婷婷而来，将人们的目光瞬间拉拢。她站定，音乐陡然一顿，众人屏息凝神，听着静默中渐渐响起了密集的鼓点，由小变大，越发激昂。忽然，台上的身影动了，随着鼓点骤然跳起，长长的水袖如翅膀般伸展，继而旋转，翻飞，随着她蛇舞游龙的身形，在白烟漫漫的舞台上，幻化成了一只艳丽妩媚的蝶。

        众人赞叹不已，目光紧紧盯着她曼妙的身姿，不肯放过分毫精彩。

        音乐越升越高，彩蝶舞动着缓缓靠近高台边缘，终于在最后一个高点，鼓声猛地一停，灯光一瞬间在她扬起的脸部聚拢，一张浓妆粉饰，美艳无比的面容顿时显露出来。

        众人一声惊叹，如雷动般鼓起了掌。

        演出结束，舞者徐徐谢幕，高台上再一次暗了下来。

        宾客们都被这一舞刺激地情绪高涨，私语久久不止。而高台上却趁此时机，悄无声息地抬上了一架八扇的屏风。

        季战廷不理会身边的嘈杂，目光炯然地盯着台上的动作，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屏风被人挪动着摆成正八边形，只留下一个口子供人进出。

        季战廷一双狼眼敏捷地捕捉到了黑暗中缓缓出现的一道身影。那是个纤细的女子，怀抱琵琶，梳一头婀娜雅致的发髻，修身的旗袍紧紧贴附在玲珑挺翘的娇躯上，从屏风入口的灯光下一闪而过。

        季战廷心里一惊。这身形，太像成亲前的萧落霜了。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上前看清楚女子的脸，迟疑的空当，却见入口已经闭合。

        灯光大亮。

        第二场表演终于开始。

        回过神来的众人一看舞台，都开始不满。

        这四面屏风围得严严实实，只能透过亮光看见一道模糊的剪影，这让他们怎么品评？

        极小的议论很快被阻断——影子动了。

        一声清幽的弦音穿透丝质的屏风布，在整个大堂中荡开，激得人全身一颤。

        紧接着连串奏响，如玉珠落地一般，轻轻流泻进了听众的心涧。闭眼，仿佛看到了江南的朦胧烟雨。在苔痕青阶的乌衣小巷，迎面走来一个身着水绿旗袍的姑娘，她的伞沿很低，遮住了神秘的面容，就这么与你擦身而过。你回首去看，只望得见一个婷婷袅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浓浓的雨雾中。

        片刻交汇，才成至美。

        众人听得痴了，不知不觉，台上的屏风竟缓缓打开。

        方才错过的姑娘，真实地出现在面前。

        她一袭淡绿的旗袍，姿态端庄地坐在雕花红木圆凳上，葱白的手指轻轻浮动，一双杏目眼波流转。朱唇微启，她唱：

        “秦淮缓缓流呀，

        盘古到如今，

        十里花街醉，

        袅袅一城春，

        金陵风雅情呀，

        瞻园堂宇深，

        香魂半零落，

        怎生觅良人……”

        歌声凄切哀凉，姑娘却面容平静，举止不失一丝仪态，好似唱的是他人悲喜。

        “哐当——”

        不知谁的茶杯砸碎在地上。

        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站起，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

        “霜儿……”季战廷沙哑着嗓音，话一出口，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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