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战廷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战廷哥，你想想那五年，妻子与你决裂，孩子还小，你又打了败仗，陷入人生最大的低谷，是谁默默陪在你身边的？”崔盈盈诱哄地劝道：“是我。我虽不是你的妹妹，但能比她更爱你。萧落霜做不到的，我能。她恨你怨你，趾高气昂地看不起你，我会对你百依百顺。”

        季战廷低着头。

        崔盈盈心中燃起希望，走近道：“战廷哥，我愿意成为你的家人，让我们一起重新开始，当一对羡煞旁人的夫——啊！”

        冰凉的枪管突然抵上额头，崔盈盈一声尖叫，终于闭上了嘴。

        季战廷狼眸微眯，幽幽道：“就凭你，也敢跟霜儿相提并论？”

        他真的不懂这个女人怎么想的，骗他，拐卖他的妻子，嫁了人出轨，害死自己的丈夫，现在还口口声声说，爱他？

        “爱这个字，在你眼里，可真是廉价。”他冷笑一声，“单凭害霜儿这一条，就足以让我一枪崩了你！”

        “那你开啊！”崔盈盈白着脸，中邪一样大叫：“我不信你真的想让我死！你对我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季战廷收回手，将枪和荷包都揣进怀里，淡淡道：“我不会在这里打死你，法制年代了，我还有妻儿要养，才不去触霉头。”

        他说完，扔下全身瘫软的崔盈盈，转身走了出去。

        早有家丁在一旁等候，见他出来，就行个礼，上前将门重新锁好。

        “看住这两人，明日一早押送督查办。”季战廷吩咐着，“拐卖人口可是重罪，够她们喝一壶了。”

        家丁忙应承了。

        季战廷神色恍惚地往前走，不期然看见萧落霜站在院外等候。

        “霜儿，”他忙迎上去，“你都听到了？我表现的怎么样？”

        萧落霜看他一脸邀功，笑得像个孩子，叹口气，上前轻轻搂住他道：“别装了。”

        季战廷嘴角的笑僵住。

        “我知道你难过。”萧落霜拍拍他的背，哄着：“想哭就哭吧，我又不嫌弃你。”

        一滴泪水啪嗒一声落在肩头。

        季战廷浑身轻颤，将她死死搂在怀里，埋头嘶哑地哭出声来。

        兰儿死了，他仅剩的那点血脉亲情消失殆尽。从此，在这世上，只剩下妻子和女儿。

        “我也一样。”萧落霜听他流着泪，含糊不清的呢喃，心里酸痛成了一团。

        这次，他们是真的，只剩下彼此了。

        第二天天一亮，季战廷就带着人押送崔盈盈和李公公到了督察局。

        局长依旧热烈欢迎，并对季司令积极缉拿重犯做了嘉许。

        季战廷看他乐乐呵呵地，不禁问道：“局长，一般这种罪行，怎么个判决法？”

        “拐卖人口啊，是大罪！”局长一脸正色道：“特别是这种诱拐他人卖到窑子的，估计就是个无期了！”

        “无期……”季战廷点点头，突然道：“之前那个杀人犯，几时枪决来着？”

        共和初期，一切百废待兴。关在监狱里的犯人也不能盲目地当个闲人，被供着白吃白喝。

        李公公被送去的时候，狱警一时判断不出该是收在男监还是女监，最后还是公公自己开口，才和崔盈盈一道，被收在了女监。

        女监的体力劳动较轻，崔盈盈被分到了纺织厂上工，整日对着巨大的机器，浑浑噩噩，挨了一天又一天。

        她渐渐觉得，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而这里，才是真正的折磨。

        季战廷不杀她，真的不是不够恨她。

        正常情况下，男女罪犯很少能有机会分到一起做工，却也有例外。

        当崔盈盈在工厂见到东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不是……”她往日的凌厉几乎废掉，瞠目结舌地看着黝黑的年轻男人。

        多日不见，他似乎强壮了些，也阳光了些。

        东子灿烂地笑起来，跑过来想拉她的手，又怕被人看见，呆呆愣愣地杵住，道：“大帅，不，司令，为我做保证，请法律酌情改判了无期徒刑。我就不用死啦！”

        崔盈盈看着他，眼里渐渐蓄起了泪水，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东子认真道：“盈盈，我听说新法出台了，现在罪行较轻的犯人，只要在这里努力劳动，就能减刑！你要好好干，争取早点出去！”

        崔盈盈自嘲道：“出去？出去又能如何？天大地大，我能容身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你不要这么想！”东子正色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女人，在这世上一定有人愿意理解你，照顾你，你千万不能放弃！”他说着脸上又浮现出难过和痛苦，“要不是我的罪行重，减刑要等上几年，我就……！”

        崔盈盈心里一动，期许道：“你就什么？”

        东子咬咬唇，小声道：“我就让你等我了……”

        “你……”崔盈盈心情复杂，忍不住道：“我利用你，还骗了你，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落得这样下场？你……你还愿意要我？”

        “我当然愿意！”东子大吼出声，惹来周围人的纷纷顾盼。

        他也不在乎，一把将崔盈盈抱在怀里，颤声道：“盈盈，你怎么这么傻！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啊！”

        崔盈盈心里针扎似的疼，咬着嘴唇簌簌落泪。良久，她将头埋进男人怀里，哽咽道：“东子，不管多久，我等着你……等你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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