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不一会儿就降下了夜幕。
沿河两岸陆陆续续亮起了斑驳绚烂的彩灯,映衬着高低起伏的琼楼宝筑,真叫个火树银花,玉阶金墙。
季战廷初时还饶有兴趣地看,后来越看越觉得异样。
怎么岸边站了一排穿红戴绿的小姑娘?还纷纷冲着他们的船只嬉笑,将手里的五色香巾远远抛过来。
“怎么回事?”季战廷看杨光耀那个痞子咧着嘴,嘿嘿笑着满船去捡那些软绫小绢,不由得心生惊疑:“这到底是哪里?!”
“哪里?当然是好地方啊!”杨光耀哈哈大笑。
秦淮两岸,十里烟花风月场。
杨光耀的船从飘散着脂粉香的小楼前从容地穿行而过,一看就是经常来撒钱的老主顾。
季战廷心情郁结地坐在船舱中叹气,早知道是到这种地方,他怎么也不会上这艘船!
“哎,季老弟!你怎么躲那儿去了!”杨光耀进来拉他,“男人来逛个花街,畏头畏尾的做什么!”
季战廷板着脸拒绝:“我已有妻室。”
“你老婆不是跑了么!”杨光耀架起他就往外走,“整天只去照顾娃娃有什么劲?”
“我……”
季战廷话没出口,一个晃神就被拽出了船舱。这才发现面前竟有一栋高楼拔地而起,朱漆金饰,雕梁画柱,大红的灯笼一层层的挂上去,映着最高处一块宽大的匾额,上书“殷霞馆”。
他们竟已经靠岸了。
“来,”杨光耀招呼他,“这可是秦淮河上最大的艳馆!”
未进大门已闻丝竹。
软笛流筝,莺声燕语,欢笑娇嗔,柔媚腻耳。
跨入厅堂,入眼便是一架半人高的宽台,铺就着大红的地毯,两侧楼梯旋转而上,连接二楼的回廊。六根巨大的柱子支撑着整个尖顶,都涂以朱漆,缠上绸布,氤氤氲氲,红粉堆叠。真当得上“殷霞”二字。
杨光耀一进门就将季战廷按坐在台子正前方,让人摆上果盘茶水,交代小厮好生招待。自己则熟门熟路地往里间去了。
季战廷正襟危坐,皱着眉头目不斜视,思索着怎么应付一会儿贴上来的莺燕。
可不久后他发现,在厅里接客的小姐们,都只是招呼她那桌上的客人,调笑拼酒,对其他人根本视而不见。
更没有多余的人在厅里等着迎客。
季战廷心下好奇,暗自打量这厅中的布置,发现高台两侧各挂了刻着人名的木牌,有的名字朝外,有的则被翻转过去。都是两个字的花名。
挂牌待客。
心下了然。
又扫过去,看见高台上竖着一块告板,上书:花魁大赛之决赛——末场:彩蝶对雨潇。
潇?
季战廷心头微动,一股隐隐的期盼涌了上来。
不多时,台下便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季战廷留意着身旁人的对话。只听一个年轻男人道:“今天这较量有些意思,彩蝶姑娘是去年的花魁,这雨潇小姐又是殷霞馆正时兴的红人,这两位比起来,还真不知道谁更能拔得头筹。”
一个穿着长条马褂的上岁数男人接口道:“我倒觉得,这新上来的悬了一些。毕竟彩蝶在馆子里多年,跟四周达官权贵的交情都匪浅,这花魁的名声,说白了不就是钱砸出来的么?这雨潇……可傍上过什么人?”
“哼,愚夫之见!”坐在椅子上的瘦男人嘲讽一声,神色自得地品一口茶,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位雨潇小姐,现在可是红透半边天的角儿。传闻出身极好,琴棋书画是无一不精。就凭弹的那手好琵琶,任你散尽了千金也难听上一曲。这叫什么,有身份!可不是哪家俗气的莺燕都能比的。”
此话一出,可谓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有支持彩蝶的宾客当即就不满,与他大声嚷嚷着争吵。你一言我一语,都互不退让,局面一度失控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中有谁举起手臂,冲天亮响地放了两枪。
争吵顿时停止。
众人胆战心惊地望过去,只见几个孔武的士兵持枪,簇拥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季战廷皱皱眉,军队上向有规定,一概不得在服役期间进出花月场所,纵使是他,今天出门游玩也特意换上了常服。这人是谁?竟敢在杨光耀的地界上如此嚣张?
年轻男人一进门,就斜着眼扫了一圈鸦雀无声的众人,冷笑着不说话。倒是他身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哈着腰站出来,气势汹汹道:“怎么不咋呼了?一个个,都瞎了你们的狗眼!人家雨潇姑娘,可是我们王大少的红颜知己!是你们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货色,能指指点点的?”
四周众宾客缩头缩脑,竟无一人敢接腔。
王大少嗤一声,被大兵护着摇摇摆摆地上了二楼包厢。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季战廷心中疑惑,也顾不得太多——台上已经响起了音乐。就在这场骚乱平息过后,比赛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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