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盈与季心兰同岁，季心兰到的时候，她已经在码头花街待了几年了。

        但那个时候，她们都还是小孩子。

        “我们两个年纪小，派不上什么用场，每天只是到处流窜，做一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崔盈盈说着，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怀念，“她性子软，常受人欺负，我便护着她逃，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玩伴。她对我讲她的故乡，她的家人，父母，还有哥哥。”她说着，眷恋地看了季战廷一眼，“我就是那时候知道了你。”

        季战廷皱眉不说话。

        崔盈盈顿了顿，接着道：“我羡慕她有那么好的家人，那么好的父母，哥哥，因为我什么都没有。生我的人把我当成拖油瓶，后来索性将我卖掉。所以我没什么好讲的，只能跟她说说山里的故事，她还挺高兴。”她说到这里轻轻笑起来，“她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姑娘。”

        季战廷心里一酸，忍不住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长大了。”

        码头花街上的女子，刚到十四岁就要开始营业。

        她们两个长相上佳，一出来就是抢手货。本来李公公打算让她们先学两年服侍人的功夫，好好抬抬身价再出手，却没想到，被一个人给搅黄了。

        “杨大帅在秦淮河畔建起了殷霞馆，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往那里去做客。本来鱼龙混杂的花街，突然变成了等级森严的青楼妓坊。码头上的红人都搬到了河岸两边，成了排在殷霞馆之下的附庸，而码头，则完全变成了一个只提供人肉交换的腌臜街，没有了一丝风月。”

        这下，连李公公都安静下来，沉痛地垂低了头。

        “红姑到码头收人，我与兰儿都想去碰碰运气，却被妈妈拦了下来，说人都走光了，码头还怎么维持得下去？为了一线生机，她将我们送给了一个运送官货的船长。”崔盈盈说到这儿，骨头里泛起了冷，青白着脸道：“行船的人没有底线，一上来就把我们往死里折腾。我受不住，就挣扎反抗，激怒了船长。他要打我泄愤，却被兰儿举着花瓶，从背后砸上了脑袋。”

        “……”季战廷紧咬牙关，双目通红，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他没死。所以，兰儿死了。”崔盈盈轻轻道，“我替兰儿收了尸骨，将她最爱的宝贝带在身边，一直到今天。”

        她从怀里掏出粉色的荷包，交给季战廷，“现在，还给你。”

        季战廷颤抖地接在掌中，握紧，一颗心痛成千疮百孔。

        “兰儿为你而死，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一开始是为了活命。”崔盈盈坦白，一脸深情地看着他：“后来是因为你。”

        季战廷愣住，“我？”

        崔盈盈点点头，眼中的爱意肆无忌惮地宣泄而出：“战廷哥，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爱上你么？”

        这句话清晰无比传送开来。站在门外的萧落霜铁青着脸，死死地攥紧了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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