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因姜知暖这句话剑拔弩张起来，“暖暖，你妈没这个意思，我们是准备明天上班了就去发喜糖的。”姜道远连忙打着圆场。

        “你别替我说话，我就是不打算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崔宝珍看着姜知暖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居然质问起来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宝珍”，姜道远想制止崔宝珍，可此时的崔宝珍像打开了话匣般，似放鞭炮般输出道：“你一个工厂女工，给人做衣裳的；嫁了一个修车的小子，我难道还要全场敲锣打鼓的宣扬？”

        姜轻雨捂住姜知羽的耳朵，在父亲的眼色下默默带妹妹回了房；姜知媛轻笑一声也回了房。顿时，客厅里只剩下姜知暖他们四个人。

        “对，我俩都是工人，但我俩凭本事吃饭，怎么就丢人了？你不也只是个工人吗？”姜知暖出言反驳。

        “我是个工人，但你爸是什么？你爸是厂里的总工，结果和个农民做亲家，你让厂里的人怎么议论。”

        “没有农民，你桌上的饭和菜哪里来的？再说，人家虽是农民，但也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你呢？你家有吗？”果然是亲人，才晓得哪句话才能正戳中对方的心窝，姜知暖的一句话，梗得崔宝珍半天没有出声。

        “暖暖，你妈在气头上，你不要和她计较，她是你妈。”姜道远说道。

        “因为她是我妈，所以她想丢下我就丢下我；想不抚养我，就不抚养我；想和舅妈吵架就吵架，丝毫不考虑在舅妈手下寄人篱下生活的我如何自处；想让我往东，我就不能往西；她只是生了我，我却要搭上一辈子来偿还这份生恩。一旦我出现对她的质疑，反抗，就是不孝，就该天打雷劈，对吗？”连同上辈子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姜知暖，姜道远和崔宝珍都惊呆了，一时间谁也没说话。顾子谦上前拍了拍姜知暖的肩，似是安慰。姜知暖抬了抬头，努力控制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

        她和顾子谦说道：“我们走，这里不欢迎我们。”说完，率先抬脚出门。

        顾子谦慌忙去拿旅行袋，刚走两步，像突然发现什么似地，拉开旅行袋掏出两套衣服，放到沙发上。略有些尴尬地说道：“爸妈，这是暖暖给你们做的新衣。我先去看看她，等下次放假我再登门致歉。”说完，立马跟着跑了出去。

        等顾子谦出门后，一直强撑的姜道远似乎再也撑不住了，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看看你的好女儿，我们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就养成这样？一句话不顺她的意，就跳得比我还高。”崔宝珍不甘地说道。

        “将她养大的是你妈。我们先开始出钱，后来连钱都不给。”姜道远的这句话，明显刺痛了崔宝珍，她立马跳起来用手抵着姜道远的脑门喊道：“我妈带她，不是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是她妈，她今天居然这样对我，这事我和她没完。”

        姜道远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终究有一天会消耗完我们和暖暖不多的子女情分。”

        “我怕她？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我老了难道还靠她不成。”崔宝珍忿忿地说道。

        姜道远见到崔宝珍话不投机，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

        “我下楼转转。”

        “老姜，你遇上事就知晓得躲，我和你说，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

        姜道远啪得一下关上门，也见崔宝珍喋喋不休的声音关在了屋内，世界瞬间清净了。

        姜知暖走得极快，顾子谦连走带跑才追上她，看着气喘吁吁，咧着个嘴朝她笑的顾子谦，姜知暖忍不住说道：“我妈刚那么瞧不起我们，你还笑得出来。”

        “都是话赶话，气头上的话，我难道还计较？”顾子谦笑着答道。

        “不，那不是气话，那是她的心里话。”姜知暖一脸正色的说道。

        看着严肃脸的姜知暖，顾子谦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酒精巧克力，塞到姜知暖手里，开口劝道：“吃个甜的。书上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能改善心情。”

        一句话将姜知暖逗笑了，“哪里来的歪理？”

        顾子谦接着说道：“你尝尝，说是省城的热销货，李刚托他舅舅给弄的，分了我半斤。你爱吃的话，吃完了我们再买。”

        姜知暖在顾子谦一脸期待中，剥开糖纸，放到口中，满意地说道：“嗯，好吃。”

        “暖暖，你妈话糙理不糙。我当初去做修理工，我爸妈也在家埋怨了我许久。他们都想子女穿上长衫，坐办公室当官老爷，苦事都让别人家的孩子去做。”顾子谦为崔宝珍解释道。

        “你不够了解她，我妈和一半的妈不一样。你别把她想得那么好。”

        “那行，先不说她好不好。日子是我们俩自己过的，别人说什么我们不要太在乎。当我们把日子过好了，周围好听的话自然来了，到时候周围都是好人。”

        听了顾子谦的一番话，姜知暖没想到此时未到而立之年的他居然将人性看得如此通透。

        “你在你父母面前维护我，我很高兴。但犯不上和父母怄气，我不是劝你凡事都顺着父母，有理的我们听，无理取闹的我们笑笑就过去了。没不要在言语上和父母争个长短，那样对的也会变成错的，最后吃亏的是我们自己。”顾子谦接着劝道。

        “嗯。”姜知暖轻轻点头。

        “走，刚饭也没吃几口，哥哥带你下馆子去。”

        两人选了个国营饭馆进去，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姜知暖熟稔地点着招牌菜。看着姜知暖熟悉的模样，顾子谦突然开口问道：“暖暖，比起我们县里，你是不是更喜欢省城？”

        “省城当然好，这里的机会更多，但县里有你有外婆，那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所以谈不上更喜欢省城。”

        “那，如果说，我有一个来省城的机会，你同意我来吗？”顾子谦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来省城？” 这下轮到姜知暖惊讶了。上辈子他们一直待在小县城里，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姜道远和崔宝珍病了后都由她的小家照顾并养老送终的原因，因为崔宝珍的一句话“人老了要落叶归根”，在老家的他们就自动承担了照顾父母的任务。

        “嗯，你还记得几年前我在你们夜校帮人修了次车吗？”

        “记得，那是你第一次炫技。”

        “我就是这样认识赵哥的，后来他来车站视察工作，我才晓得他是县里交通局的领导。他最近调到了省里的省运公司，问我想不想来跟着他一起干。”

        “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说让我考虑几天。这几年工作上他挺照顾我的，但我要跟着他来省城了。和你两地分居不说，站里准备分给我的福利房也没有了。所以我有些犹豫，但我今年看你走在路上，那么兴奋，那神情是在县里没有的。我就想，是不是来了对你更好？”

        “你当然得来，不光你来，我也陪你来。房子算什么，我们可以先租房，等攒够了钱，我们再买。”姜知暖知道顾子谦骨子里还是“小富即安”的思维，上辈子就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做到极致，对外面伸过来的“橄榄枝”不屑一顾。上辈子自己没有去读什么夜校，顾子谦自然也没机会认识赵哥。而这辈子，赵哥的出现，让年轻的，有闯劲的顾子谦有一丝丝心动，也许今天丈母娘的话成了“催化剂”，加剧了他的心动。不管怎样，姜知暖不能错过顾子谦的这次心动，她要在后面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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