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打人呢？”万谊珺急得站起来拦在崔宝珍和姜知暖中间。

        “我打自己女儿，你管得着吗？”崔宝珍挑衅着看了万谊珺一眼。

        姜知暖一把将万谊珺拉到身后，冷静地对崔宝珍说：“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不要牵涉进无辜的人。”

        “无辜？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当初做了什么？”见女儿始终站在万谊珺那边，崔宝珍不受控地尖叫道。

        “我知道，她的孩子病了，带着去找了孩子爸爸。”

        “对，她去找了你爸，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成了全厂的笑话。就这样让你妈成笑话的人，你居然人前人后地维护。你还知道谁是你妈吗？”

        “让你成笑话的人，是你的丈夫，不是她。再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被人议论几句怎么了？是少块肉还是少根筋？你把自己困在那场议论里，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你快乐吗？”姜知暖怒其不争地看着母亲崔宝珍，她不明白，连经历了丧女之痛的万谊珺都走了出来，崔宝珍为何还困在几十年的那场“闹剧”中？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担心焦虑有人想起了当年的事。当年做错事的人，不是崔宝珍也不是万谊珺，可偏偏崔宝珍对万谊珺及万谊珺周遭的一切抱有深深的“敌意”，而万谊珺则一副亏欠了对方一辈子的心态。

        “你翅膀硬了，议论起你的娘老子起来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生你。”崔宝珍怒气值达到顶峰，抄起地上的饭盒就朝姜知暖头上砸去，姜知暖一时不备没躲开，额头上瞬间被砸了个大包。

        “闹够了没？你不是最怕丢人吗？要闹，你和我回去闹。”姜知暖顾不上疼，拉住崔宝珍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谁料崔宝珍的力气比她还大，姜知暖没拉动她，反被她给拉住了。“走什么走，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行，那你闹吧。我们去走廊闹，那的人更多。”姜知暖心如死灰般加大力气拖着崔宝珍。

        “干什么呢？这是病房。吵什么吵。”同房的病友见状不对，悄悄喊来了护士长。护士长一进来，见到崔宝珍和姜知暖正在“掐架”，就吼了一嗓子。跟在护士长后面的实习护士王玲一瞧，这不是小姑和暖姐吗？她俩怎么就掐起来了？

        “小姑，暖姐？”王玲喊道，护士长回头，问王玲，“这是你家亲戚？”王玲连忙点头。

        “那你来处理，劝劝两个人，这是医院。”护士长边吩咐边离开了病房。

        王玲点点头，送护士长出去后，来到崔宝珍身边，怯生说道：“小姑，你来了？要不我先带你去奶奶那？”

        被王玲撞了个正着，崔宝珍一时脸上不好看，讪讪地撇过头。

        姜知暖见崔宝珍安静下来，便松开了她的胳膊。姜知暖转身拿起柜子上没有被崔宝珍打饭的饭盒递到王玲手里，开口道：“玲子，帮我把吃的给外婆送去，告诉她，我晚上要加班就给了你饭盒就马上走了。能不能麻烦你，和舅妈说声，明天让她替我送一天饭，我这样不好去见外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王玲有些不忍地看去，心想，她以为她妈平日打她打得够狠了，没想到小姑下手更狠，直接往暖姐手上揍去。姜知暖半张脸上是火辣辣的巴掌印，额头上鼓起一个红肿大包，看上去狼狈极了。

        和王玲说完，姜知暖又和万谊珺道歉道：“不好意思，师父，又给您添麻烦了。这几天我不方便来看您，等您出院了，我再去您家探望。”

        万谊珺心疼地看着姜知暖，要是她坚持不让姜知暖来给自己送饭就没这回事了，可她败给了自己的私心却最终还是连累了徒弟。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摸摸姜知暖的脸，却又怕再次激怒崔宝珍，又默默放下。万谊珺的这番动作立刻被姜知暖察觉到，姜知暖将手放在万谊珺手背上，轻声说：“师父，你不要在心里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反而是你的无妄之灾。”听了姜知暖的话，万谊珺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枕头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姜知暖安慰完万谊珺后，抬脚就走，全程都没给崔宝珍一个眼神。看着姜知暖消失在病房外的背影，崔宝珍顿时慌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长女变了。以前她这样闹，姜知暖会羞愧，会跪着投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众忤逆她，甚至心都硬了起来，她的吵闹似乎对姜知暖而言，一点作用都没有。

        “小姑，小姑？要不我带你去看奶奶吧？奶奶该吃饭了。”王玲的声音让崔宝珍回过神来，她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点点头，终于跟着王玲出了病房。

        她走后，病房里的所有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刚走到门口，肖文惠就一眼瞧见了自己的小女儿。

        “妈，你生这么大的病，难道我不来？”崔宝珍开口第一句就将众人隐瞒的秘密捅了出来，自顾自地说道，完全没看到一旁拼命使眼神的王玲。

        倒是被肖文惠给瞧见了，她开口道：“玲子，你别使眼色。我到底什么病？”

        “奶奶，胃溃疡啊，那天医生不是说了吗？小姑是紧张心疼您，才这么说。奶奶，您饿了没？这是暖姐给您做的吃的，您快吃，别凉了。”王玲赶紧转移话题。

        “你暖姐呢？饭到了，她怎么没来？”肖文惠的问话让崔宝珍心头一紧。

        “暖姐厂里今晚临时要加班呢，她还是和领导请了一小时假溜出来给您做的饭，她刚进医院就碰到我了，她就让我给您带来。”王玲按姜知暖的嘱咐编了一通瞎话。

        “你不是上白班吗？怎么还不回家？”

        “瞧您，我给您送了饭，就去护士站交班。”

        “那你快回去，把你爸喊来，告诉他，我有话问他。”

        “奶奶，这？”

        “快去，你不叫就说明你们真有事瞒着我。”

        “哪能呢，我马上回去，回去就给您喊来。”

        姜知暖是顶着一路路人探究诧异的眼神回到家的，一进屋，沿路顶在胸口的那股气立刻就松懈了下来。她麻木地从冰箱里取出鸡蛋，放锅里煮起来。洗脸洗手换好家居服的她，拿起煮好的鸡蛋往脸上敷的时候，泪水如断了线般垂掉下来，先是小声抽泣，最后变成嚎啕大哭，身体里那个五十岁的姜知暖为二十多岁的自己哭泣。

        王玲飞奔回家，正好赶上家里的饭点，飞快地向崔文斌和龚琴汇报着医院里发生的事。

        “不是，你那妹子，怎么老逮着她一个姑娘薅呢？她是生暖暖的时候遭了罪？老这么和暖暖过不去？我要有这个女儿，我非把她供起来不可。”龚琴不解地看向崔文斌。

        崔文斌欲言又止，自家妹子的心结，他不好说，心里又担心老娘，他有些烦躁地说道：“我去看看，我就说不喊她回来，你非要。我就知道要出事。”

        “你这时候倒怪起我来，谁知道你妹子放下行李，就打人啊，莫名其妙。”龚琴反驳道。

        崔文斌不耐烦地挥挥手，出门往医院走去。

        见崔文斌走了，龚琴拉着要去厨房添饭的王玲问道，“你说，你小姑是在那里和你暖姐掐起来的?”

        “病房啊，好像是暖姐师父的病房。暖姐给她师父送饭。我去的时候已经快吵完了。”

        师父？龚琴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若她没记错，姜知暖婚礼前她这小姑子也和姜知暖的师父闹了起来。这师父是何许人物啊，能让她那在家说一不二的小姑暴走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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