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蓝紫色微波以现实稳定锚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一道微波笼罩了人群，直到陆远、霍夫曼面前停下，形成一个光幕。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光幕的边缘，看着他们对面的卡卡尼亚。

        “你还有什么想要完成的事情吗？”陆远问道：“我会尽我所能。”

        “和伊索尔德道歉，和家人说一句我爱他们，揍一拳海因里希——当然，这个恐怕是无法完成了。”

        “还有，尽可能的使维也纳的人活下来。”

        霍夫曼说道：“关于伊索尔德和你亲人的话我会带到。至于你的最后一个愿望……”

        她对此无能为力。

        “我来吧。”陆远轻声说道。

        他在空中画出一个术阵之后，在通讯里说道：“准备建立灵能链接。”

        随后，数股灵能就从人群中传出，传递到陆远的身上。

        陆远在接收到这股灵能之后，再使用了【薪柴·燃血】，进一步使自己身躯内的灵能总量增多。

        “足够了。”陆远缓缓将灵能注入到那一个术阵当中：“一种不需要精细操作技巧的广域信息传递方式，正适合你的需求。”

        他看着那一个术阵被灵能所填满后，将其挪动到卡卡尼亚的的身前，对她说道：“对着它讲述一遍绳结的系法和各类注意事项。”

        “啊？”

        ……

        “暴雨”就要落下了，这是最后的时刻。

        888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

        “敬爱的诸姐妹们、兄弟们，请你们暂时放下手中的酒杯，聆听我的话语！”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又充满坚定。

        对死亡的原始恐惧而哽咽，对信仰的无限追求而坚定。

        她和210对着随他们而来的教众们说道：“我们是生而非凡之人，也是生而异己之人。漫长的时光里，我们漂泊，流浪，如同海上浮舟。”

        “最终，我们从无定与混乱中脱颖而出，共同追求那启明一切的真理。在沉思的净化之中，我们摆脱仇恨、疯狂和谵妄，寻得美与和谐的尺度。”

        “而如今，我们的信仰已与现象世界的碎屑一同，变为错误历史的一道扬尘、海潮退去的一地废墟。”

        “超验王国的幻梦已经破碎，至高规律已是一片虚无。遗世独立的基底已不复存在，我们注定生活在一个充满纷争的破碎世界。”

        “陷入生之巨轮的无限流转，重复漫漫历史的无尽错误——好在，我们还有另一条接近真理的进路！”

        “属于狂野和激情的那条坦途，被适度和节制所掩盖的那条路。超越一切个体，打破一切界限，向世界本质壮烈回归的那条路。”

        “——步入‘流溢’，以身证道。”

        37就在不远处的山岗上看着这一切。

        她无数次试图冲下山去，试图将他们从那片海滩上拉回来。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哀鸣。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是要离开——？我明明得到了真理，我明明完成了证明，我明明解出了无限定者的密码——”

        “——为什么你不阻止他们，6……？”

        6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抓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突然，一个熟悉且友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玛尔塔女士，您也要加入他们吗？”维尔汀向着那一名蒙着眼睛的女士问道：“但恕我直言，您对学派的信仰并不深厚。”

        玛尔塔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存在的视线望向领袖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往何处。因此，我想请您为我解答疑惑。”

        “……玛尔塔女士，我能回答您的并不多。”

        6轻声开口道：“但我想——命运比我们更清楚自己的命运。”

        “……感谢您的解答。”

        玛尔塔向他行了一个学派的礼仪。

        “如此，我明白了。”

        于是，她迈向了那条坦途。

        她融入了由888和210所带领的教众之中，共同举杯欢庆，共同迎接“流溢”。

        “啪嗒。”

        一滴雨自天空落到了玛尔塔的杯中。

        玛尔塔手顿了一下，随即将混杂了雨滴的葡萄酒饮入了喉咙。

        …………

        “……‘暴雨’要来临了！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方法！”

        卡卡尼亚在不断落下的雨点之中，对着那一个术阵说道：“就按照我教给你们的方法，编织那一个绳结！”

        通过术阵的辅助，她的声音在维也纳每一个存活的生物脑中响起。

        这个术阵的持续时间由作用范围、作用生物强度和作用时间而定，不同的情况所消耗的灵能量也不相同。

        幸运的是，这并非是需要精细操作的活，所以陆远可以通过堆灵能量和使用秘术来使用这个能力；

        而不幸的是，陆远的灵能也快要耗尽了。

        “……我还可以支撑你讲大概三句话。”

        “……！”

        卡卡尼亚没有再开口，而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随即，她想了一下，向着霍夫曼指了指她所携带的怀表。

        “还有1分03秒……1分02秒……”

        终于，听着霍夫曼的倒计时，卡卡尼亚再次开口了。

        “越临近暴雨，成功的概率越高！”

        “还剩两句。”

        “目前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还剩一句。”

        “……相信自己。实在害怕的话，向上帝祈祷吧。”

        “哗”

        那一道术阵瞬息消散。

        “呼……多谢您，陆远先生。”

        卡卡尼亚紧紧盯着手中的那个绳结，就等待着那一个时刻的来临。

        “嘀嗒，嘀嗒……”

        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众人的心也仿佛随着秒针的滴答声而跳动。

        终于，秒针指向了“12”。

        霎时间，原本从天空落下的雨滴逐渐减速，随即停下，最后缓缓上升。

        “就是现在！”

        卡卡尼亚高声喊道：“编织完绳结！”

        她手指无比迅速地完成了最后一步的编织，随后将绳结高高举起。

        下一刻，她手中的绳结发出了金色的光芒，让卡卡尼亚感觉到一股奇特的能量在身躯内流动。

        她的周围的一切都已经陨灭，房屋倾倒，大地陷落，无数的物品朝着天空飞去，伴随着那些逆流而上的雨滴。

        在这灭世浩劫当中，唯有卡卡尼亚巍然不动，胸前的“心”闪过了一丝光芒。

        她兴奋地转过身来，对着那些在安全区外的人群喊道：“我成功了！大家应该都……”

        “都……”

        “……”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

        “不——！”

        37看着众人那赴死的庆典，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维尔汀和6两个人的手，哭喊着向海滩扑去。

        她看着众人那欢快的、仿佛脱去了一切烦恼的笑颜，看着他们举杯欢庆、觥筹交错的动作，眼里一片朦胧。

        ——不知道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众人之间那些倒转着的雨滴。

        “砰——”

        她撞到了一堵本不该存在的墙上。

        在这时刻，凌依及时赶到了，用精神力屏障将37拦了下来。

        这堵墙在37这面，暴雨自天空降下；而在她的面前，雨滴逆流而上。

        “888，210，27，玛尔塔……”

        “不，不……不——”

        就在她的面前，那些她曾经熟悉的人被暴雨所裹挟，化为了泡影。

        直到消散的那一刻，他们都还在唱着一首歌谣，37的耳中甚至在不断回响着他们的声音。

        那是一首赞歌。

        名为《酒神颂》的赞歌。

        【在遥远的山崖间我看见了巴克斯

        相信我 后世的朋友 他正在教授酒神赞歌

        水神宁芙与半羊人的萨蒂尔都竖着耳朵 专注地谛听

        …………

        你在孤峰上饮醉了酒

        用蝰蛇为色雷斯的信徒盘好头发

        她们却并未受到咬啮

        她们却并未受到咬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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