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露收拾法器时,我和牛德贵都抹掉眼泪站了起来,抄起手边的家伙问她什么时候动身。
马云露回头扫了我们一眼:“你们先冷静点,不忍则乱大谋。”
“忍?怎么忍?二傻子死了!”
牛德贵哽咽着道:“这孩子从命苦,爹妈拼了命的想要个儿子,结果连生了仨闺女,都扔了,后来夫妻俩闹毛病又生不出了,一治治了十来年可算又怀上了,生了个梦寐以求的大胖子,结果他妈年纪太大,生完孩子人就没了,当爹的操劳一辈子,二傻子两三岁时也累死了,这孩子从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苦了一辈子,甚至村里大多数人连他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好歹之前靠村里人接济还能活着,现在……连命都搭在山里了……他是我从看着长大的,我恨呀……”
“恨又有什么办法?”
马云露苦苦一笑,话间再度撑起法坛,又道:“那蛇妖今晚被火烧成重伤,此时必定夺回了自己位于南面悬崖的洞穴里,命令自己的子子孙孙们把自己保护了起来,眼下我们去了,无疑是送死之举……”
“师姐,那你撑这法坛要干什么?”
“灭火。”
马云露忧心忡忡地目视远方,就见山林之中火势已冲而起,马云露又道:“那蛇妖逃走时满身大火,已经把山林都给连上了,如果不及时灭火,恐怕这山里的飞禽百兽都要命丧山中了,好在当年君翎师傅在时,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于是专程传我求雨灭火的法事,眼下虽已入冬,但应该还能起效……”
完这话,马云露让我们先在庙里休息,顺便妥善安置二傻子的尸身,而她自己则立在庙门口外专心地起坛求起了雨来。
不足半个时的功夫,半空中逐渐凝聚起一团团乌云,轰隆隆地雷声虽没有夏时那般惊人,但在这入了冬的季节一听,倒也是分外的新鲜。
很快,雨点子渐渐从夜空中飘洒下来,雨里还夹杂着一块块细的冰晶,先是随风摇摆着飘飘洒洒,过了没多久的功夫,逐渐密集的雨滴已势如瓢泼,我们放眼望向远方,山林中的火势渐,这终于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马云露这求雨的法事一行就是一夜,快早上时,才将山林里的火焰完全压灭,而马云露根本不等收坛,身形一晃就已晕死在地,无疑是因前夜激战受伤、外加后夜行雨在冷雨中冻了一夜,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见马云露倒下,我和牛德贵赶紧把她抱了进来,几声召唤之后,才见马云露幽幽地睁开了眼,开口第一句就是问我:“六子,我让你一夜旁观,你可看出那黑蛇有什么破绽?”
“我……”
听到马云露的问话,我犹豫了一下,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来。
马云露与群蛇激战时,我确实一直躲在庙里仔细观察,心那黑蛇虽是妖,但毕竟也是由普普通通的动物化成的,怎么都会露出破绽来,但谁能想到,那蛇妖来犯时所遣出的阵仗,却完全让我震惊了……
蛇妖以子孙蛇开路,前后有序左右齐攻,而自己躲在远处窥伺,简直就像是个指挥大局的大将军似的,而且一番布阵完全没有任何漏洞,如果不是马云露以火阵、火坑挡住那些蛇,怕是就算我们这些人一起上,也会在片刻之间就成为群蛇蜂拥而至后的盘中餐。
而那蛇妖更狡猾的是,它不但动用自己的子孙为自己赴死铺路,更善于抓住时机伺机而动,因为我的错误,马云露一时分神导致庙门被破,只这一分神的功夫,那黑蛇竟立刻抓住时机扑了过来,根本不留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而且一跃过火坑就直取庙中法像,它似乎也明白,那庙中法像一来是用以祭奠汐女,二来也是为了镇住下面地宫中的妖气,破了法像,妖气助长,同时也毁了我们一个落脚之地,我们自然不攻自破。
蛇妖的一举一动简直都可以是无懈可击,甚至连被二傻子自杀式扑入火坑中之后,都能理智的分析局势,最终选择没有因怒而跟我们拼命,竟狼狈地逃离,不冒半点危险,由此可见一斑。
一番沉默之后,我朝马云露摇了摇头,开口道:“云露师姐,这蛇妖远比我想象之中聪明得多,又在山中根深蒂固人多势众,如今身体被火烧伤,它必定躲在洞穴里引都引不出来,要收拾它恐怕很难……”
听到我这话,马云露的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没落,我却又:“不过,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即便它身体上智慧上全无破绽,又坚守在蛇洞里不出,我也有个能治它的方法,兴许可以试试……”
一听这话,马云露立刻激动地问道:“六子,什么办法?”
我沉沉道:“世间万物,魂魄在躯壳中则生,魂魄若不在躯壳中,则死。既不能从躯壳上攻陷它,我们何不从魂魄上毁灭它?”
“你的意思是……”
“出魂。”
我皱了下眉,一脸严肃地:“我师傅过,我的身体有些特殊,有古时‘人曹官’之能,可出魂入梦斩鬼除妖,如果我能知道那蛇洞的位置,并出魂混进去,趁那蛇妖今晚元气大伤之际杀掉它,魂一灭,那蛇躯壳也会随之死亡……”
“这倒是个办法,只不过,那蛇妖狡猾得很,何况蛇洞里还有其他修行的妖,如果它察觉到你的意图,叫那些妖对付你,而自己不出魂,最后你想逃出来都不容易……”
“这一点我倒是想过,而且我出魂的功夫还不到家,这也是我正发愁的,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铤而走险试试了……”
见我态度坚定,马云露虽满脸担心,却也没再多什么,见她疲倦得仍还站不起身来,我赶紧劝她再多休息一会儿,反正再过不久就亮了,一亮,邪魔必不敢出,我们总算能得以喘息。
马云露点零头,又躺下之后不过片刻就睡着了,看她一脸憔悴的神色,手臂上、手背上划出的道道伤口、生出的片片老茧,我一阵心疼,二十年,她一个女人在这山里面对群蛇的窥伺,不知经历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艰难危险,而这一切,竟是为寥我……
我一阵内疚。
趁着之前马云露作法行雨的功夫,我和牛德贵在庙门口挖了个坑,把二傻子埋了起来,毕竟二傻子是牛德贵看着长大的,又共经了这一番患难,坐在二傻子坟前,牛德贵哭了好一阵子,除了惋惜,心中更难免有些感激,毕竟这黑蛇曾夺走他女儿的命,害他家破人亡,二傻子之所以会以命相搏,除了为马云露之外,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这番倾诉。
马云露睡下之后,我劝牛德贵也休息一下,毕竟他年事已高,显然也快撑不住了,而我自己也疲乏地靠在那汐女法像的脚边,迷迷糊糊地休息了起来。
即便是休息,我还不忘筹划自己出魂除蛇的计划,心中反复暗想的同时,手也不禁掐起了诀来,迷迷蒙蒙地就觉一阵头晕眼花忽然袭来,霎时间眼前一黑,再恢复视线时,眼前却已是一片云雾缭绕,忽然间,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满眼的云雾之中飘扬了过来……
我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云雾之间,一个男人正身骑着骏马朝我飞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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