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开始陆续有人醒过来，利齿是最先醒的。

        姥姑赶忙问她有没有什么感觉。

        利齿说：“没有啊，我好得很，就是出了汗，身上黏黏的，想洗热水澡。”

        “好，你去清洁区洗澡，有事随时叫大家。系统面板会用吧？记得开启监测模式。”

        姥姑喋喋不休，就像她们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凛牙说：“姥姑，你别担心，我陪她们一起去。”

        她也刚刚醒来，不过骨子里的责任感还是驱使她强撑着顾全大家。

        女妭族人去了清洁区，从前她们习惯不穿衣服，体温比常人高两到三度，这才因月经而出汗。

        其她人都还好，伊娃和顾耀鸿也醒了，她们坐在地上发呆。

        身边醒来的克洛伊在安抚妹妹：“我没事莉迪亚，你看我浑身有力气得很呢！”

        啵啵——

        轻微的嫩芽破土而出的声音在克洛伊身上响起。

        莉迪亚用粗糙小手捂住嘴巴：“克洛伊，你皮肤裂开啦！”

        在场所有人同时看向克洛伊。

        只见她身上专门根据环境自动调试温度的「生存服」正在一点点融化。

        那可是纳米恒温材料！得多高温度才行啊！

        克洛伊展开双臂愣愣起身，不知所措地远离众人，她怕伤害到她们。

        “谁来救救我......”她脸上的慌乱很快被金黄的“熔岩裂缝”盖住。

        姬豪尔闪现到她身边，举起手，五指张开，对准克洛伊的脸庞。

        克洛伊痛苦地张开四肢，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触碰身上的裂痕。

        姬豪尔声音比外头的温度还冰冷：“克洛伊，告诉我，你是谁。”

        “克......洛伊，一个......女人。”

        “你喜欢什么。”

        “莉迪亚......妈妈......姥姥......”

        “不对。”姬豪尔抬眸直视她的身体。

        克洛伊痛到大叫，一旁的孩子们紧紧抱在一起，莉迪亚则是直接跪下，请求姬豪尔不要伤害姐姐。

        姬豪尔抬起另只手，隔空关闭莉迪亚的哭喊。

        她又问：“你喜欢什么。”

        克洛伊痛苦开口：“莉迪......克洛伊，我自己。”

        姬豪尔放下手，控制她轻轻落到地上。

        克洛伊大口喘息，但她身上的裂纹仍在一点点扩大。

        姬豪尔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又问：“你讨厌什么。”

        克洛伊学乖了，她忍受身上烈火烹油般的痛楚，大声喊出憎恨的一切：

        “我讨厌我的父亲，讨厌世界上的男人，讨厌被男人掌控我一切！我喜欢我自己，喜欢金钱，喜欢权力！

        我想要取代男人，想要获得他们拥有的东西，我不想再生活在阴暗潮湿的街区，成为下水道的老鼠！

        我要这个世界变成女人的世界，我要杀掉所有反抗我们的雄性，我要把牠们统统骟掉！”

        吼完这一切，她再次大口喘息。

        莉迪亚在旁瞪大双眼，她没见过这样的姐姐。

        从前日子再苦，姐姐都会把最阳光温柔的一面给她。

        原来，原来姐姐内心有这么多愤怒。

        原来，姐姐过得这么苦。

        原来，姐姐从前把自我完全压制了。

        莉迪亚“呜呜呜”发出抗议，姬豪尔解除了她的闭麦。

        “姐姐！”莉迪亚站在原地大喊，“挺过去，姐姐！如果愤怒，你就保持愤怒！不要害怕！”

        听到莉迪亚还略显稚嫩的嗓音，语无伦次表达对她的支持，克洛伊慢慢冷静下来。

        她身上的裂痕在黯淡消退。

        正当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姬豪尔说：“你知道你的技能吗，试试。”

        克洛伊怔住，她抬起胳膊举到眼前，从前的体毛被烧干净了。

        裂痕虽暂时平息，却成了金色纹身一样的刻痕。

        不，更像从她身体里孕育的“怒气”，它们随时准备喷发，融化一切冒犯和不公。

        克洛伊闭上眼，脑中一遍遍回想成长的街道。

        那座城市叫布鲁克林，是一座有点落后的北方小城。

        两边是低矮的楼房，每一栋的距离都靠的很近。

        五颜六色的油漆混杂着灰黑色的脏污，可能是动物粪便或人类尿渍，也可能是油污。

        拥挤的街道上方都是晾衣绳，家家户户都会有女人伸出半个身子，艰难去晾晒衣物。

        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孕妇。

        下午三点半后，太阳渐渐西斜，街道上会热闹起来。

        孩子们放学了。

        街角会聚集很多大大小小的讨厌男孩，他们抽烟、说脏话，有时还会飞叶子。

        女孩子们经过时只能结伴而行。

        如果落单，一定会被盯上。

        那些八岁到十九岁的男性们，早早就学会用怎样的眼神凝视异性。

        背微躬，收起下巴，颔首，嘴角挂着自以为帅气、实则油腻的笑，眼神上下扫视。

        通常这时候女孩们会加快脚步。

        他们会哄堂大笑。

        丝毫不会觉得侵犯女性私人边界是什么恶劣行为。

        他们觉得那是一种荣耀，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力。

        在莉迪亚出生前，克洛伊会经常感觉恐惧。

        因为渣父常常吓唬她：“我告诉你小羊羔，别在上帝眼皮下玩心眼，看到街角那群不良少男了吗？

        经常有女孩被他们rape，被rape后的女孩是家不出去的。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恶心的男人说恶心的话，醉醺醺的嘴里散发烟酒臭。

        克洛伊的母亲这时候，通常都会歉意地望着女儿：“不要理他，你去写作业。”

        支走女儿后，再挺着大肚子艰难把男人拉上狭窄木梯。

        克洛伊从不会插手帮忙，她觉得那是妈妈自找的。

        她也问过妈妈：“你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烂货结阍。”

        妈妈脸上泛起苦笑：“克洛伊，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他订阍了。

        我没有资格提出反对意见。不，那时候我根本不明白订阍意味着什么。

        我的母父收了钱，她们不要我回家。”

        克洛伊说：“我们去找神父，让他来劝那个男人放过你。”

        妈妈脸上的笑容更苦涩：“神父不会帮我们的，克洛伊，世界上没有上帝。

        我，只想跟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你，安全活着。”

        克洛伊不理解，她偷偷去了教堂。

        在告解室，她跟神父提出这个设想。

        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辱骂，说她和她的妈妈都是荡妇，并诅咒她们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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