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重知道宁孤抒的事情后脸色也极其不好,但有的话又不方便立即去问高氏,弈澜要走,他也松了一口气般的起身相送。
在宁府大门口,弈澜停住脚步,转过身,对宁元重意味深长地道:“太傅,抒儿幼时失去了母亲,亲兄长又远驻边地,着实令人怜惜。我实在不忍看到,她而今只有我一个表兄关怀她。”弈澜提起宁孤抒的孤苦无依,是想唤起宁元重对宁孤抒的父爱,最后一句也是想让宁元重知道,宁孤抒还有他这个皇子挂怀着的。宁元重自然是听出来了,弈澜却不给他答话的机会,拂袖就上了轿。
不多时,弈澜的下属前来禀报,宁府派出了许多人出府,像是在秘密寻人。弈瀚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眸中有怒有气,更多的是担忧,看来抒儿是真的不再府中。他立刻吩咐亲兵,一些跟着宁府的人,一些城内城外秘密寻找宁孤抒。
宁孤抒的马车疾行了一夜,而且又掩盖了痕迹,寻她的人马皆不敢声张,所以想要被找到,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此时在野外毫无目的地找寻方向的宁孤抒自然是不晓得京中的情景,她走在崎岖的路上,觉得体力不支,打算找一处树荫休息时,步子忽然一浮,下一刻便要摔倒在地。钟妜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想要站稳脚跟,晃了晃却终究还是没有摔倒。不消说,这种身躯能被自己意识所控制的情景只能说明,宁孤抒她又晕了。钟妜不禁想,若是没有自己到这个壳子中来,宁孤抒就是体弱多病动不动就晕倒的那种类型。
虽说她已经能控制这副身躯,但到底身体还是颇为劳累,再加之那劫匪给她准备了包袱却不够贴心地给她准备些干粮水囊,纵使她想早一日离开这鬼地方,也不得不坐在一处杏花树荫下小憩。春日暖阳照着雪白的杏花,让杏花有了一种迷人的光晕,钟妜看着看着眼皮就愈发地重了起来。
恍恍惚惚,一片绚丽光景中,有着欢笑,泪水的过往杂乱无章地在脑中闪现,熟悉得让她以为是过往,却有时陌生得让她以为是幻境。她已经有十年没有做过梦了。
魂魄孤苦无依,就连做梦都成了奢望。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缕孤魂,只不过她懒得去愁思罢了。
这一场梦终归没有持续太久,前方有急急马蹄踏尘而来,她下意识地想起身躲避,免招无妄是非,藏匿的动作终究没有那马蹄快。
一匹黑色骏马倏地停在她面前,马蹄扬起的杏花瓣中还夹杂着一些尘埃。马上是一个青衣男子,脸庞白净,眉目清俊。钟妜松了一口气,想来不是什么坏人,打算问问路。
“这位公子,请问……”
那青衣男子勒马后一直凝视着她,听到这声音,如梦方醒,并不等钟妜问完就做出一副惊奇欣喜状:“我行走江湖多年,竟然第一次见着你这样一个骨骼清奇的人,有缘,实在是有缘!”
见钟妜愣住了,青衣男子一把将钟妜拉上马,挥鞭继续前行。
青衣男子话语轻快:“既然这么有缘,你不拜我为师实在是对不起这样的缘分。”
马儿撒开蹄子一路飞驰,钟妜在青衣男子身后,不得不抱紧他的腰,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一个成年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想到她生前的夙愿,居然有一丝窃喜地搂紧了男子的腰。也真是可惜了,这人以来就要收她做弟子,而不是娶她做娘子……啊呸,真是被沧戈的不良风气给影响了,谁要去当娘子了,她可是要广纳夫侍的人。
她颇觉得失落:“你从哪里知道我骨骼清奇了?拜你为师能跟你学到什么吗?还有啊,你能不能先自报个家门先。”
“你再这么多话我就只有把你扔下去了。”
钟妜觉得这个人并不是唬她,她并不想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于是听话地闭了嘴。
钟妜被这名男子带到了一个被群山掩映的道观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钟妜吃了小童送来的晚膳,天已经黑了下去。她向那小童打听带她的来的男子,小童很是傲娇地对此闭口不谈。她心中憋闷,也不想躺下睡觉,就在道观周围走了走。
夜晚的深山寒意深重,宁孤抒的这副身子并不那么耐寒。钟妜不忍心残害宁孤抒已经够虚弱的身子,也没有走多远就往回走,远远地望见道观大门口亮起了几盏素色灯笼,两个男子正在门口交谈什么。两名男子身影都十分熟悉,她正想听一听那二人在说些什么,他们似乎发现了她,都把目光往她这投了过来。她也不躲藏,大大方方地往前快速走去,突然她脚步一滞……真是,到这也能遇得到熟人。
其中一人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另一人轻轻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道:“殿下,这是贫道今日刚收的弟子。”
钟妜看向那胡子,确信那是假的,可没有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长出一尺有余的胡须。白天那会装着一副肆意张扬的模样,这会穿上道袍,粘上假胡子来糊弄别人了。
她在心中不怀好意地笑了,到底是拆穿他呢还是拆穿他呢?
她当然选择不拆穿,被骗的那个人可是她看不太惯的弈沉,她巴不得他被蒙在鼓里被骗。于是她很配合地上前施施然行礼:“徒儿见过师父。”并没有要跟弈沉打招呼的意思。
“原来宿辰道长新收了个弟子,不知这位小道长应该如何称呼?”
宿辰又捋了捋胡子,似乎是在临时编一个道名。
钟妜瞟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宿辰道长,这个事就不烦他代劳了,于是脱口便道:“金钟罩,殿下你可以叫我金钟道长。”
虽说现在顶的是宁孤抒的身份,可她还是想尽量跟“钟妜”扯上一点关系,好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是谁。她看向弈沉,却发现此时的他神情有些怔忪,好似思绪飘飞了一般。她刚打算纳闷就忽然想起弈沉曾经对她撒谎的行为表示过鄙视一事,可有什么办法,人生在世不撒谎,留取丹心照什么……想到此处,她就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余光刚好看到宿辰对她投来了一个夹杂着赞许与奸计得逞了的眼神。
得了,现在这师徒关系是比铁更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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